楼层里的房间都差不多,楼道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不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要迷路也是不太可能的吧。
可是,漂亮的辛西亚就是这么另类。她转转眼珠,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意气风发地向前冲,遗憾的是,每次她都走不对。
风紫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麻烦你跟着我走好不好?”
“我觉得走到客房很简单吧?”辛西亚指着前方,有些疑虑的说。
风紫苑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指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很简单,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问题。”
他拉着辛西亚的手,三转两转,走到了客房前,划了一下房卡,门开了。
辛西亚走进去,风紫苑没进去。
“怎么?不进来坐坐。”辛西亚转过头,脸含笑意地说。
“不了。免得误会。”风紫苑摇摇头。
“什么误会?”
“某种误会。”风紫苑没有说明,但言外之意相信大家都明白。酒店,男女,进来坐坐,一般来说,当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被称之为onenight之类的事情就会发生。虽然风紫苑不算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喜欢做这种事,至少现阶段还不考虑。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说:“我走了。不要向我要电话号码。”
“绝对不要。”辛西亚十分干脆地把门关上了。
风紫苑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刚才他的手还摸着手机,想着如果她真的要号码就把手机拿出来,告诉她。结果人家不要,自己闹了个没趣。算了,不想这些了。他转过身,看看门牌,记在脑子里。明天还要来天都酒店。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看看她,这个辛西亚挺可爱的。特别是那张脸,长得还不错。
风紫苑这么想,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辛西亚长得和他很像,夸奖辛西亚就等于夸自己。
他边想边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风紫苑走了两步,忽然一愣,这个人他认识,是爸爸身边的私人助理,叫李哲。一般情况下,他会和爸爸同进同出,他的家也在风家。
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况且,明天就是婚礼了。今天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会忙里偷闲出现在酒店里。
风紫苑愣在那里不动,那人也没看到他,直接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风紫苑忽然伸出手,把门挡了一下,然后快步进入电梯间。电梯间里有不少人,遮挡住了李哲是视线,风紫苑顺势悄悄退到角落里。李哲没看到他,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东西上。那是一瓶酒,看大标签应该是法国红酒,离得太远,看不到上面的小字,不知道产地,估计不是香槟,就是普罗旺斯。
风紫苑心想,据我所知,李哲应该没有喝红酒的习惯,那么他应该是给他的老板送的。他老板自然是爸爸,他在这里吗?明天就结婚了,今天在这里做什么。
风紫苑忽然有种特别奇怪的预感。这种感觉不太好。
电梯向上升,不断有人走出电梯口,达到顶层的时候,电梯里只剩下四个人。包括李哲和风紫苑。这层是贵宾房。
门开的时候,李哲走了出去,风紫苑也跟了上去。李哲完全没有防备,只是朝前走。风紫苑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李哲转个弯,来到一扇装饰得相当华丽的门前,门口亮着“请勿打扰”的电子门牌。
李哲敲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把门打开。
风紫苑离门只有几步远,门开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面貌。
是他,没错,就是他,风同山,风紫苑的爸爸。他身上是一套他非常喜欢的浅蓝色宽条格睡衣,脚上穿着拖鞋,开门时还在系带子。
“拿来了?”风同山问他的私人秘书。
李哲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恭顺的说了句:“是的。”
风同山把红酒,低声说:“不错,普罗旺斯出产,1990年的。”
正说着,忽然身后有人走过来,是个女人,同样也穿着睡衣,脸上红扑扑,恰好遮住耳朵,触及肩头的长发,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完澡。
她走到风同山身边,小鸟依人般搂住他的肩头,贴在他的身上。那张俏脸红扑扑的,小嘴轻轻张开,在风同山耳边说道:“酒拿来了?”
“是啊。”风同山转脸给了女人一个笑容。
女人娇嗔着说:“那太好了。”
这个时候,李哲,这位私人助理就显得十分多余了。他后退一步,略略欠身,说:“如果没有事情,那我就走了,今晚我会在这里等待先生,如果有需要……”
“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吧。别跟别人说,如果有人打电话就告诉他我很累休息了。还有,明天我要在这里办婚礼,记得早点来叫我。”
说完,风同山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转身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请勿打扰”四个字又亮起来。
李哲看着门,摇摇头,转身迈步要走。忽然,他看到有人挡在面前,抬头一看,是风紫苑,而且此时此刻的风紫苑眼睛里正喷着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李哲没有惊慌,似乎对现在的一切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以和我谈谈吗?”风紫苑低沉的声音响起。
李哲礼貌地点点头,同时温文尔雅地说了一个字:“好。”
在风紫苑的印象里,李哲是个精明干练,稳重寡言的人。自从五年前,他当上风同山的私人助理后,风同山对他的夸奖就从来没有间断过。风同山甚至说,有机会让李哲去管理管理外地的分公司,让他独当一面。五年了,独当一面的机会一直没有到来,李哲倒也没什么怨言。依旧每天跟着风同山,兢兢业业。私人助理是个琐事繁杂,且费力不讨好的工作。总是和老板接触,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而他却做得游刃有余,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风紫苑比他小十岁,不过,这个人生性随和,和谁都上得来。当初一家人还在离川别墅的时候,相处得不错。
两人进了电梯,这次电梯里没人。两人各自靠着电梯壁,面对面。电梯停停走走,不断有人走进来,站到中间,阻断他们的视线。但这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看自己。那目光很冰冷。
电梯直下到大堂,等到电梯里全部人都走光了,两人才出来。
李哲指指一旁的咖啡座,说:“走,到那里坐一坐。”
风紫苑没有表示,跟着他走了过来。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
“你刚才看到我了?”风紫苑很聪明,从李哲的表现中,他推测出这个结论。
“没错。你进电梯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你领我去的……去那个房间?你是故意的?”
李哲什么都没说,眼睛盯着桌面,不抬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其实,风紫苑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李哲绝对是故意的。到顶层的时候,电梯里只剩下四个人了,即便李哲再粗心大意,也绝对不会发现不了。况且对他来说,风紫苑又不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李哲抬起头,嘴巴东东,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嘴巴刚一动,就有服务生过来问他们要什么咖啡。李哲点了两杯极品蓝山。
服务生走后,李哲忽然说:“记得以前你喜欢喝这种极品蓝山。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你有多少年没见过我,我就多少年没喝过这东西。这种奢侈品,不适合我。”
自从一个人住在离川别墅后,他的生活费就被削减了很多,虽然不能说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但也拮据了很多。再加上风紫苑不喜欢出来,在家里自然不会有人送上极品蓝山。
咖啡端上来,风紫苑把咖啡往前一推,不喝。他来这不是为了喝咖啡的。
风紫苑的态度如此坚决,李哲也不好再喝。
“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风紫苑问到核心问题。
“那个女人……”李哲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和风紫苑说清楚,想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那个女人是公司里的,叫薛子卿,是公司的高层。和你父亲……”
后面的话他没说,也不必说。风紫苑明白。两个人穿着睡衣在酒店房间里能做什么事情,傻子都明白。
薛子卿,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妈妈的嘴里听过,好像和妈妈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进公司也是妈妈介绍的。那时妈妈还说,薛子卿是个不错的女孩。
不错的女孩?真是不错啊!
风紫苑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哲不确定地说:“大概四五年吧。”
“四五年?!”
风紫苑瞪大了眼睛。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怒不可遏。这一刻,怒火充斥着脑子,双手也不住颤抖。
四五年前,妈妈还没有死。那个时候一家人还住在离川别墅。在风紫苑的记忆里,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怎么?难道说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假象。英雄般的父亲,大企业家,大慈善家,在全国都数得上的道德模范,风紫苑心目中的偶像。他、他背地里在做这样龌龊的事情?妈妈知道吗?到底知道吗?如果她知道,她又怎么会接受?还有,慕北莺知道今晚的事情吗?慕北莺肯定不知道,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可爸爸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的责任感呢?都到哪里去了?!
几分钟的相对无语。风紫苑问道:“我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李哲一边摇头,一边吐出三个字。
“那就好。”不知为何,风紫苑说出这三个字。
没想到李哲摇摇头,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不知道。至于太太(指风同山的老婆,风紫苑的妈妈),我不能确定她知道不知道。”
妈妈已经去了那个世界,没办法问她。可现在有些事情必须弄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今晚要把爸爸约到这,她不知道爸爸明天的婚礼要在这里举行吗?”
想到这,风紫苑更加恼恨那个女人——薛子卿。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在车上的时候,那个女人给老板打了电话,说是想和老板说一些事。所以,老板就来了。好像是说,庆祝老板结婚。”
风紫苑蓦地站起来,双手攥紧拳头,这下他真的愤怒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无耻!人家都要结婚了,你竟然还把人家约出来过夜。难道走钢丝的感觉就这么好吗?
风紫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上楼去,把那个女人揪出来,撵走。
以前的事情无法改变,可以后呢,不能让她破坏明天的事情。如果慕北莺知道薛子卿的存在,她是否还会和爸爸结婚?如果当众悔婚,爸爸该怎么办。慕北莺又该怎么面对世人。虽然现在的社会宽容多了,但依旧是人言可畏。
可是,如果去了,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吗?想到这,风紫苑犹疑徘徊起来。
李哲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其实,问题也不像你想像的那么严重,那个女人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贸然跑出来。所以,你最好也不好去打扰,一切顺其自然吧。”
风紫苑再次坐下,抓过咖啡杯,猛地喝了一口,喝得太急,被咖啡呛到,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抬起头,看着吊灯,吊灯的光芒闪烁着,让人感到眩晕。
“做人真难啊。”他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