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俺的爹呀——”
正琢磨着下午打算唱什么戏文而苦恼的沈梁,冷不丁的被这突兀起来的哭声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中年妇女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哭的满面泪水的就从外面冲了进来,走进院子之后,停也不停地就往老人灵柩的地方踉踉跄跄的走去。
不用问沈梁就已经猜出来了,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中年妇女是死去老人的女儿,看这样子应该是刚知道老人的死讯,要么就是身在外地得到老人去世的消息后刚刚赶了回来。
看着那个中年妇女一身簇新的衣服竟然完全不顾其他,跪在老人的灵柩前痛哭流涕,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无不闻之动容。守灵的那些孝子贤孙除了老人的嫡亲之外,都是些叔伯兄弟家的,不是自己的至亲这些人很少有真的哭的,沈梁不止一次地就见到那些人不过是趴在地上做作样子罢了。可这个老人的女儿这么一哭,这些人无不闻者落泪,听者伤心,顿时整个小院哭声一片。
沈梁的心比较软,他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那个妇女那种失去至亲发自肺腑的哭声让他也备受感染,鼻子一酸,眼中也随之泛起一层水雾。怕别人笑话自己,沈梁赶紧转过身子偷偷的擦去眼中的泪水。
那个趴伏在老人身边的女儿任谁都劝说不住,最后竟然哭得直接晕厥过去。让一旁劝她的亲属又是好一阵的抢救侍弄。
泪水终究还是从沈梁的眼角悄然滑落,不是他太感性,而是这个做女儿的这种能触动人内心的,那是失去至亲至爱的亲人的那种悲伤,让沈梁想到了许多许多。
原本以为自己再次回到自己这个作为自己人生转折点的年代,但凭着自己前世的经验和阅历肯定能先人一步,创造出前世自己不敢想象的辉煌。可是事实呢?事实却是,在这个物资匮乏,没有任何经济支撑的年代里,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想到这么一个力所能及的办法!而以前所期望的种种,原来只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有实力有能力不代表着你能轻而易举的就能斩获一份自己想象的战绩!
人生,现实,从来都是极为真实和残忍的!一蹴而就就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姐,别哭了,咱爹死的时候没受多大的罪,也算是享福了。”灵柩前,死去的老人儿子也是满脸泪水地蹲在地上安慰死的几近再次昏厥的姐姐。这个时候,同样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他,也只能这么说来宽慰没能在老人临终前都没能见上一面的姐姐。
“享福了?这也叫享福了?!你当儿的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爹啊!?爹老了不愿意离开家,我接了他几次都不愿给我走,为了啥啊?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这个家啊?!老人一辈子都为了你累死累活,咱娘死得早,咱爹一个人就那么难的为你守着这个家,到了老了找个伴有啥啊?老来伴老来伴!到老了你以为吃得好睡的暖就算对老人好了么?!他自个回到屋子里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想过那种滋味么你?!要是你早答应了,爹会老的这么早么?!呜呜呜——,我那可怜的爹啊——”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这么一说沈梁和老朱他们才明白原来这家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虽说现在的农村对于这种事已经处于半支持的状况,但其实很多像主家这样,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很反对自己的老人再给自己找个后娘的!丢不起那人啊!这种事在村子里一旦传开了,作为子女的会感觉到颜面无光,背地里也担心被别人议论纷纷。因此,老人在老年想找个老伴这种特殊情况,往往得不到自己子女的支持,只能默默地,孤独地终老一生。
“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咱爹都一把岁数了要是还找个老伴,这话要是传出了去俺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啊?”
“怎么做人?!你说怎么做人?老人养了你一辈子把你拉扯大再成家立业,这点要求也算过分?怎么做人?!对自个的亲爹都做不到尽孝,你说你怎么做人?!”主家的姐姐明显的是在外经历过大世面的人,说出的话句句在理,咄咄逼人。愣是把主家的弟弟噎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里,沈梁冷不丁的想起一出戏来,想了想,这段戏词自己记得很熟悉,应该唱出来没什么问题。这才转身对老朱说:“老朱叔,我决定了,下午的戏我想好了,先让二姐唱,二姐唱的差不多了我再上!”
连沈梁都没有料到,他的那出无意间发掘出的几年后的《哭坟》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不单是成了以后每到一个主家都要必须要唱的戏之外,而在这个年代在农村鲜有的戏迷群就这样产生了!而且每次只要自己去一个地方唱堂会所到的人数之多,让做了十几年戏班的老朱等人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