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囚咬“进去看看吧,站在外面以为我们要偷东西。”
  五人进庙。
  刚进庙里,便闻见荷香袅袅,前堂大殿上书“上善若水任方圆”,又见,里面十多个僧人正虔心诵经,院内五、六个僧人忙来忙去,扫地的扫地,打水的打水,从门口有一条木板路铺向大殿,木板路左右便是水塘,水塘里养着诸多荷花,那些荷花有粉有红有白,粉则幼嫩,楚楚可怜;红则冶艳,光芒无限;白则贞洁,朴素挚诚。曼妙荷花招惹来无数狂蜂浪蝶,堂堂佛门竟一派痴痴景象。
  如意心里暗骂:什么鬼地方?不是个久留之地。
  临溪看着水里的荷花,心里喜欢,欲上前细看时被如意拽回,小声道“小心些。”
  众僧人看见有客来访,扫地的一个样貌十几岁的小僧人即进大殿里,其余僧人仍旧各忙各的。一会儿,从大殿里走出一位白须僧人,一见他僧袍便知是方丈了,那僧人约莫花甲年纪,踏着信步款款而来。
  方丈先行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le]乐悠,是这莲蓬娘娘庙的方丈,五位施主有礼。”
  乐悠行完礼便抬头,五人见他面貌和蔼,眼含善意,言辞虽少,却胜过油腔滑调,衣着朴素,院内布置亦是十分简单,五人心里方才有了几分踏实。
  五人还礼“方丈有礼。”
  辛囚咬道“阿弥陀佛,素闻贵庙广施慈悲,来往的行人寻不到客栈便会在此借宿,我五人日夜兼程赶路,昨夜一宿没有找到客栈,今日寻到贵庙,不知方丈可否让我五人借宿一宿,感激十分。”
  乐悠道“能帮五位施主一把是本庙僧人的福分,贫僧这就带五位施主去客房歇息,但在去客房之前,且请各位随贫僧先为娘娘上一香。”
  众“好。”
  五人随乐悠踏过木板,行至大殿,五人同时抬头见这庙内供的神像,五人不觉都晃若噬魂。
  只见那上供神像:
  横卧金莲笑盈盈,袒胸露乳礼教轻;
  青丝散作遮羞布,眼内勾魂意噬人。
  看那莲蓬娘娘,秀色可餐,美意勾人,却到底一幅怪模样:上身赤裸,下身穿着裤子却光着脚。两乳好似两个莲蓬一般,上附颗颗莲子,看得人心乱如麻。
  五人看一眼,登时低头的低头,转身的转身,唯独汾雀一直瞪着眼睛看那神像。
  殿内诵经僧人照旧诵经,分毫不动,不知是时间久了,习惯了,便能坐怀不乱,还是这上供的神像真身果真有莫大的能耐,能教那六根清净的僧人甘心叫她受用万家香火,不供奉如来、观音、文殊、地藏,只要这来往的香客看她酥胸玉体,似妲己一般的媚态百出。
  五人一见这莲蓬娘娘神像,无一不红脸的,方丈见状,即上前道“五位施主外地人,不晓得这上供的系谁,且请先上香,事后贫僧再与诸位施主细说。”
  如意道“我们都不晓得她是谁,怎么上香?”
  辛囚咬即笑道“方丈莫见怪,他年龄小,口无遮拦,我等这就上香。”
  乐悠给辛囚咬递过三炷香,辛囚咬燃上,奉上,白河亦接过乐悠的香,奉上,如意见状,亦接过香,临溪亦上香,唯独汾雀不上香。
  辛囚咬低声跟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惹事。”
  汾雀不惧,高声道“不过一炷香罢了,我不上他还能吃了我不成,若果真值得万人膜拜,何苦勉强我一小小女子?”
  乐悠道“无人勉强,施主说得是,既然女施主不愿上香,且请诸位随贫僧来客房。”
  五人便跟着乐悠走。
  汾雀前脚一走,大殿内那低吟的梵音立即停止,十六双慈眉善目立即变得阴毒起来,狠狠地盯着她走的方向。
  乐悠带领五人行出大殿,走到后堂寻一小院,叫小僧打扫出五间客房来,五个人自便,乐悠又叫厨房备些斋菜,送来给五人。
  乐悠道“五位施主可还有无吩咐?”
  辛囚咬道“有劳方丈了。”
  乐悠道“阿弥陀佛,贫僧能帮助五人施主,甚感欣慰。各位施主若有需要,可寻门前扫地小僧,他法号归弥儿。既无吩咐,贫僧先告退。”
  白河忽地想起件事,抢道“方丈且留步——”
  无奈乐悠已走。
  如意道“白河你找他干什么?”
  白河道“他还没说那莲蓬娘娘是怎么回事呢?这就走了,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吗。”
  如意被白河这么一提,也想了起来,急跑出去,却早不见了乐悠的踪影,临溪追出来道“如意!你去哪儿?”
  如意道“没事儿,我丢不了,这新鲜,我看看。”
  临溪“别迷路了。早些回来。”
  如意知她不放心的是什么,只笑笑,道“回去吧。”
  临溪便走了。如意自己出了院子,待还要往前走时,却被一小僧横手拦住,如意见他一脸青涩相,年纪不大,眼珠子却转得厉害,知他是个小油条,那小油条面皮似枯骨,脸上围着鼻子长了三个痦子,正呈倒三角行,嘴却很大,张嘴说话时见得到不下二十颗的牙。
  如意一看他便心生厌烦,但猜他十有八九该是归弥儿,便道“你可是归弥儿?”
  小僧道“正是。”
  如意把他手推开,道“我看贵庙景色宜人,便来瞧瞧,你不用拦我,我只是看看。”
  归弥儿道“施主可是要出家?”
  如意一听,伸手朝着归弥儿脑袋上使劲打了一下,道“我不出家!”
  归弥儿揉揉脑袋,道“施主可是带发修行的僧人?”
  如意听他如此说抬腿便要踢他,归弥儿这回有所防备,及时躲开了。如意气道“小沙弥,我看你是疯了,你怎么就看我像个六根清净的人?”
  归弥儿道“既然施主又不出家又不是带发修行的僧人,且请回去,这庙内并非佛寺,不供参观、不供游玩,来客只是居住,住完便走。”
  如意见他态度坚定,跟他正面如此针对,恐他不是自己对手,打伤了他,佛门中人伤了不好,便瞪他一眼,转身便回了客房。
  如意一进自己的客房,发现除了汾雀,都在里头坐着。
  白河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如意道“辛囚咬后继有人了,原来辛囚咬的后人在这里。”
  辛囚咬置若罔闻。
  白河“看到这庙里有什么没有?”
  如意道“连院门都没出去,什么也没发现。”
  白河道“连院门都没出去……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现,是怕被发现,反而露了马脚。“
  辛囚咬“我们只住今晚一宿,明日一早便走,今日大家好好休息,只是夜里别睡得太沉,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河知辛囚咬为人,素来不愿出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庙有古怪,偏偏他装聋作哑,白河寻思:这也倒好,把如意一事速速了结了,城里还有许多的事等我去做;除非这庙是座黑庙,今夜要害我们,不然那诸多的僧人杀人放火于我何干。
  如意也早看出这庙的不寻常,只看刚才白河似乎有意寻查,被辛囚咬打断,白河便不说了,如意寻思:眼下大家虽都是为了我才冒死出城,一路替我护航,但我哪里是个装聋作哑的人?怕是看见路边猫狗打架也要插上一脚,现在这偌大的一座庙宇暗藏如此玄机,还有那莲蓬娘娘,我的心早被调起来了,如何安稳得了?一待夜深,我便要到庙里看个遍!纵是这庙里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察个通透!
  辛囚咬见如意不语,指不定琢磨些什么,便道“如意,你别胡思乱想,大家都是为了你才如此不惧龙潭虎穴,前面想必少不了些险阻,你安稳些,休要寻衅生事!”
  如意看了一眼辛囚咬,并不搭言。
  白河、辛囚咬稍坐一会儿,便散去了,单留临溪和如意在客房里,现在的临溪,早与韶轩盏里的‘安公子’天差地别,她现在头无他饰,身着男子衣服——一身灰色,与普通人家的女孩无异,她笑也低头,哭也低头,一路上一直藏在如意身后,如意亦是有危险时以命护着她。你浓我浓,风月情浓,相偎相依,至死不休。
  对于临溪的那身丑衣裳,其实是如意的主要,他不愿临溪太过漂亮,因这路上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临溪的美,如意一人知道便好。
  话分两头。花下鬼和局中局查知如意一行人住进了莲蓬娘娘庙后,两人对如何挑破辛囚咬与如意的关系一番精雕细琢,方才开始行动。
  高阳县依山傍水,依的是孤儿山,因那山常年青翠欲滴,远远望去如新生婴孩般可人,周围却再无山岭,显得极其孤独,‘孤儿山’因而得名;傍的则是莲子湖,莲子湖名有两意,一是高阳县内风水极好,十家有八家生子时必是双生,不论儿女,必是一双,故有人称‘连子湖’;二是莲子湖内常年盛产荷花,因此,湖内莲藕、莲子自然不少,莲子可做莲子粥、糖莲子等,高阳县妇女孩童无不喜爱,故亦有人称‘莲子湖’。
  局中局与花下鬼行至高阳县便来到莲子湖边,局中局见花下鬼已换上身精致的衣着,风度翩翩,便笑道“花兄,这回该你出手了。”
  花下鬼亦笑道“如此好事,局兄不去?”
  局中局摇头,笑道“你去就是了,如此美差还让?那是你的相好又不是我的相好。”
  花下鬼道“局兄喜欢,送你又有何妨?”
  局中局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水,就算会水,又何曾见我对女色动过心。”
  花下鬼道“多时不曾见她,我怕我去了她不认得。”
  局中局道“恐怕郑子都去了,她也只认得你。”
  花下鬼一听,即笑道“局兄谬赞了,郑子都何等容貌,我哪里比得了他?”
  局中局道“话休繁絮。快动身吧。”
  花下鬼道“我就这样下去了,不上来的话你怎么找我?”
  局中局道“你那相好上来的时候,你跟着上来不就完了。”
  花下鬼听他如此说,心里更是狐疑: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我走的,她又怎么会随便上岸?也罢了,局中局说的话没有假的,做的事没有不成的。花下鬼纸扇一开,笑道“走也!”
  只见花下鬼手里的折扇只朝着湖内一闪,便开了一条旱路出来,花下鬼潇潇洒洒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