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达夫和张方他们虽然知道吕鹏举功夫不错,可是好久没亲眼见过,所以让两个孩子去独当一面,还是不放心。
还没等他们说话,刑警队反扒中队队长赵广志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是去年调来刑警队的,和吕鹏举不熟悉。今天看到局长等人都十分重视这个高中生,心中就非常不服气,现在听吕鹏举说要自己去守最为重要的一关,忍不住说道:“如果你一个人在那儿,如果抓不住伍峰怎么办?现在这个案子的压力太大,都是局里担着呢。”
赵广志的意思是,你一个外人当然不当回事,拿抓人办案当游戏。如果把人放跑了,担责任的是我们白吉县公安局,一句话把吕鹏举列为外人。
张方、王庆波他们有心帮吕鹏举说两句,但感觉赵广志说得也在理,而且这个责任确实一般人担不起,所以都没说话。
木达夫怕吕鹏举尴尬,正琢磨着怎么往回拉拉话时,吕鹏举站了起来,嘴里叨咕道:“今晚有些热哈。”说完,瞬间起动,来到距离他最远的一扇窗前,把窗子打开,然后又一阵风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吕鹏举见有人不信任自己,所以特意显露一下自己的速度。为了起到震慑作用,他还特意把这几天从骆燕那里学到的身法用了出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不光是赵广志等人,就是郑得胜和小石头都是一惊,心说平时吕鹏举虽然速度惊人,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吕鹏举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见效,说道:“我想我在北墙外能行,至少不会让伍峰跑掉。”
小石头小声说道:“都是怪物,伍峰那个大怪物,今天又遇上你这个小怪物。”
特种兵出身的木达夫是内行人,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看吕鹏举露的这一手就知道他的功夫要高出郑得胜好多,当下信心大增,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和你这位女同学假扮情侣埋伏在北墙外,见到伍峰如果能把他抓住最好,如果抓不住就把他缠住,别让他跑了,等我们过去支援。”
吕鹏举高兴地点点头应道:“好,只要伍峰出现,我一定不会让他跑掉。”
张方和王庆波为吕鹏举这一手在心中雀跃不已,赵广志也明白大家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高中生,确实有真本事,所以坐在那儿不再吭声。
木达夫又给剩下的人分配任务:郑得胜和五名民警守东面,小石头和五名民警守西面,木达夫、张方他们因为没有高手,所以十二个人一起守在伍峰最不太可能去的南面。另外还有四名对于伍峰非常熟悉的民警便衣守在财务室周围,看到伍峰出来时马上吹响手中的哨子作为警报,通知其他人进行抓捕。
晚上八点一过,吕鹏举和骆燕手牵手走到白吉县中心医院的北墙外。这里确实很僻静,随着天越来越黑,人也越来越少,剩下的只有几对情侣。又过了一阵,夜越来越深,其他几对情侣也都离开了,只剩下吕鹏举和骆燕两个人。
夏日的夜晚已经没了白天的炎热,徐徐吹来的夜风让人感觉很清爽,吕鹏举轻轻搂着骆燕坐在墙外一棵树下的大石头上。
骆燕把头靠在吕鹏举的肩膀上,拉着吕鹏举的左手,脸上的表情无比幸福,显然,她对这次任务非常满意。
吕鹏举看看手表,然后说道:“已经十一点了,怎么还没见伍峰呢?不知道他能不能来!”
骆燕依然靠在他肩上没动,轻声回答道:“他不来我们这样不挺好吗,能这么舒服地和你在一起。”
吕鹏举叹气道:“怎么也得把他抓到,是疖子早晚要出头的,要不然木伯伯他们也不能消停。”
骆燕说:“放心吧,只要他出来,肯定不能让他跑掉。那天我们遇到他时都已经是后夜了,慢慢等吧,不要着急。”
吕鹏举点点头,说道:“也只能慢慢等了,希望今晚他能来!”
************************
张二柱蹲在中心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脑袋低得扎进裤裆里,不停地吸着手里的老旱烟。虽然医院里禁止吸烟,但现在已经深夜,没有人来管。整个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藏在不断吐出的雾里,很安静,只是偶尔从病房里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声。
张二柱今年三十二岁,身体非常强壮,好得不得了,记忆中就没有生过病。可是这有什么用,自己身体好挡不了老娘得病,身体好也只能平时卖点苦力挣些钱养活老娘,如今老娘一病,自己根本拿不出钱来。
前几天老娘说眼睛看不清东西,自己带娘来医院看病。大夫说娘的脑袋里长个瘤子,因为瘤子压住了眼部神经,所以看不清东西,慢慢就会失明,如果瘤子继续长下去,那么活不过半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肿瘤是良性的,只要取出来,老娘就会恢复正常。可是手术的费用加起来要三万块,自己手中的三千块钱还是借来的,这两天已经花光了,到哪儿去弄三万块给老娘做手术啊。
自己五岁的时候娘就守寡,怕自己受后爹的气没有再嫁,一个人把自己养大不容易,吃尽了苦头。娘今年虽然才五十出头,可面相老得像六七十岁。从小娘就带着自己在村里种地,农闲时带着自己到处捡破烂换钱,家里有一分钱也可着自己花,有一口吃的先给自己吃。小的时候,几次看到娘在舔自己吃过饭的碗。不管有多难,娘还是把自己养大了,而且身体还养得这么好。可是娘生病了,自己却没有能力给娘看病。娘知道家里困难,说自己的老命不值钱,有钱还要留给自己取老婆,非要回家去等死。自己好说歹说娘才住在这里,可是医院说明天如果再不续交住院费,就得马上出院。今天下午出去卖血,看到银行那有台取钱的运钞车,自己真想过去把钱抢过来给娘看病,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不行,就是抢来钱,娘也会让自己气死的。
想着想着,张二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住地抽泣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二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得出来他是城里人,但有些日子没有刮胡子了,一脸胡茬子,头发很乱。
小伙子递给张二柱一根烟卷,然后自己也吸上一根。
两个人谁也没吭声,只是吸着手里的烟。等烟吸得差不多的时候,小伙子说道:“家里有病人住院吗?”
“嗯,是我娘。”
“什么病啊?”
“脑袋里长了一个大瘤子。”
“不能治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能治,可是他妈的要三万块,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一辈子我也没挣过三万块啊,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死。”
小伙子听完张二柱的话后身体猛地一抽搐,然后悲声说道:“我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妈死的,也是因为没有钱,如果有钱我妈肯定不会死,肯定能治好。”
虽然小伙子的声音很小,但张二柱却能清楚地听到他发自内心的悲伤。
“你娘没了?病死的?”
小伙子抬起头来,眼中充满恨意地答道:“是啊,是病死的,就在这家没有人性的医院,因为我没钱,他们就把我妈的药给停了,赶我们出院,不然我妈是不会死的。”
张二柱无奈地叹口气,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说:“是啊,明天我们也会被赶出院的,因为我没有钱啊。”
“可怜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开始守寡,一个人把我养大。可是我无能,一辈子也没让我娘享上一点福,过上一天好日子。今天我去卖血,给我娘买了几个桔子,想让她也尝尝什么是水果,不然一辈子都不知道桔子是个啥味。没想到我娘拿起桔子,带皮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叨咕着“这城里人的水果也不怎么好吃啊!”看到我娘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说到这儿,张二柱已经泣不成声。
当张二柱哭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时,发现小伙子已经不见了,而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小布包,上面放着一张字条,写着“用这钱给你娘看病,剩下的钱留着好好孝敬你娘”。
张二柱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个小布包,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万元人民币。
(有些读者可能对于我所描写的贫困程度不太相信,其实一点都不夸张。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我们家所在的村子在全国来说应该在中等水平,绝对不是最贫困的。可是在九五年以前,至少有一半的乡亲们没见过桔子、香蕉等水果。九八年我上大学二年级,同学买来猕猴桃,我就是第一次吃,根本不知道怎么吃,等有人先吃后我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