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公司，为留个好印象。何绅特意起了个大早，那里料到刚到公司就被沈廉清经理电话叫到会议室。自己初来乍到，沈经理单独叫自己去会议室，是祸是福，心里很有点忐忑，顶头上司的命令何绅当然不敢有丝毫懈怠，何绅只几大步就跨进会议室。
“何绅，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瑞灵特液压设备的销售总司张总……”会议室里沈经理正在和一个客商模样的小伙子在谈着，小伙子穿着身很朴素的便装，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阳光多了些，整体形象并不象搞销售的，至少不会是那种很滑头的老油条销售员。见到何绅到来，沈经理忙对何绅引见张总。
“何工，交换下名片？”张总有些谦卑地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何绅。何绅接过名片，礼节性扫了眼：“南京瑞灵特”，五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何绅正在纳闷，张总提醒道：“何工，你的名片给我一张吧。”
名片还没有印制，何绅笑笑，当然不好实话实说自己刚加盟公司，推托道：“对不起了，走得匆忙，名片忘记带。”沈经理想起何绅的名片还没安排印制，对何绅道：“何工，回公司后自己去印两盒名片。”“何工”，何绅有些吃惊，旋即明白，沈经理这样称呼自己是在外人面前想着给何绅维护身份来着。
“何工，刚刚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和沈经理谈妥，贵公司准备采购的液压装置，单价为6万元/套，考虑到长期合作，我们打算将价格再降低3个点。这是我的诚意……”张总说着盯着何绅的眼睛，静候何绅表态。
何绅从桌面取过报价表，仔细研究了下，不露声色，再看看沈经理，请示道：“沈经理，你们都谈妥了吗？”
沈经理眯起小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门，呵呵地傻笑了笑：“刚刚随便聊聊，也没谈到正事。何工，你搞过技术，对这个液压技术比我清楚，帮我审核下价格。”
既然还没正经谈过价格，何绅放了心，清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功夫：“张总，我说你这价格报得很粗糙，单说你这液压元件这项，你报的价格是7300元/套，这让我们采购怎么去看呢？我们需要每一个液压元件的具体分价格。”
“呵呵……”张总干笑了几声，恭维道：“何工，你要求的细致，不亏是搞技术出身的。我们报价都是这样报，第一次遇到你这样认真的。我回去后一定把这项改得清楚。”
“再说，你这价格，都是国产货，价格贵得超过进口。看，这个液位计，黎明液压，我买过不到一百元，你们报价两百，这个压力传感器，美国劲量，你们报价2000，其实1700元就能搞定……”何绅搞过液压设备的相关设计，懂物识价，谈起价格如数家珍。
“张总，我们何工搞过五年多技术，有中级职称，搞技术和采购都是一把好手。”沈经理听何绅滔滔不绝，给自己长了脸，心中也高兴起来。
“强将手下无弱兵。”张总谦卑地笑着，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被动话题，道：“沈经理，何工，你们吃早饭了吗？今天我赶来太早，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吃点早餐？”张总说着看了下手机，站起身来，接着道：“才7：20，离你们上班还有一个小时，走吧？”
“走，我请你们。”沈经理站起身来，道：“昨晚打了整晚的麻将，现在还真是饿了。”沈经理既然说去，何绅当然再无异议。三人开了一部车，三转两转终于找到家洽洽咖啡屋，边喝咖啡边谈生意的模式，何绅很是不习惯。
张总把菜单递给沈经理，沈经理摆摆手不接菜单，直接点道：“一杯热豆浆。”何绅对着服务员招招手，道：“我来杯龙井，有比萨饼吗？也来一份。”
“都这么客气干嘛，”张总谦卑地笑着，对服务员道：“服务员，把你们店里的点心特色一样来一份量，别再多问了。”
“张总，点这么多干嘛？早饭，不要吃那么多的。”沈经理连忙阻止着服务员。
“谈正事谈正事，”张总对服务员摆摆手，服务员当然明白含义，忙去准备上菜了。一会工夫，服务员先送上热豆浆、龙茶和比萨饼，沈经理拿了热豆浆，何绅取了龙井，再伸手在托盘里抓了块比萨饼，呵呵笑着：“我就不讲究吃相了。”
服务员接着端上四碟点心，分别是腰果、开心果等等女人爱吃的小菜，显然，在这样的咖啡店里更适合情侣来吃，三人也不再计较什么。
何绅一边就着龙井茶吞咽着比萨饼，一边伸出油光腻腻地手指点向报价单：“接着谈，你这意大利的进口的液压马达和液压泵……这是纯进口货我就先不谈，跳过。看你下面的阀块及管接头附件……全部国产件，报价6600元/套。你告诉我到底需要多少阀件和管接头？是不锈钢材料的吧？”
“这个……我没有具体计算，只是估计了价格。”张总嗫嚅着嘴唇，意识到自己准备不足，有点不知所措。
“按我们公司的安装空间，也就四五个直连接和四五个直角弯接，就这几个不锈钢法兰个直通管连接，就值6600元/套？我过去一直都在搞这些结构件设计……哪里能值多少钱！”何绅连珠炮似地说着，另一只手把比萨饼不断地向嘴里填充着。
“这个报价是有些离谱了。”张总用纸巾揩了揩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低头看了看桌底，估摸准了位置，再轻轻用脚踢了踢何绅的脚。
何绅会意，把最后一大块比萨饼塞进嘴中，腮部高高隆起，何绅举起油光腻腻的双手，起身道：“对不起，我这太狼狈了，得先去下洗手间，你们先谈。”
何绅小跑步到洗手间，倒了些洗涤精，有一搭没一搭地清洗着双手。不到一分钟，何绅从身前的镜子里看到张总跟了过来，何绅心中一动，似乎预计到在洗手间里会发生什么。
果然，张总进了洗手间，先关上门，道：“何工，你是个谈价的好手啊。”
何绅摇摇头：“哪里哪里，你才是搞销售的好手。”
“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做成生意。如果今天何工不来这里，我和你们沈经理已经准备按降低3个点的价格定合同了。”张总在水管边接了些水，凑在何绅的身边说着，丝毫没有在便池里放松的意思，显然，张总来洗手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呵呵，那张总说我坏了你的好事了……”何绅淡淡地一笑，莫测高深。
“不敢不敢。何工，你给我个面子，我们私下里再会会，利润大的话，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张总直接哀求起来：“我们老板定好的底价，完成不了，我做销售也是白忙一场。”
“张总，你这套液压装置，总价值应该定在三万五比较合适，而且利润空间还不小。我当然也可以帮你的。”何绅说完也不等张总的回答，开了洗手间门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在拉肚子，这家伙，赚钱不要命了。”何绅担心沈经理误会自己，扯了个谎。沈经理对何绅的表现很是满意，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答应和张总签定采购合同，如果真按降低3个点签定合同的话，自己可真是冤大头了。
“底价估计在四万！”作为部下同上司一起办事，聪明的部下自然不会和上司抢功劳，何绅低声向沈经理汇报：“一会，你和他定，我们降低两万下来，也就是降了1/3。”何绅当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底价对沈经理和盘托出，想到卫生间里张总对自己的暧昧暗示，何绅特意预留了五千元的利润空间。
“何工，你真不错，懂行的人砍价，砍得头头是道，以后我会多解放你出来做业务。”沈经理由衷地说道。
“谢谢沈经理，你以后要多照顾我些。”何绅谦卑地说道。
这时，张总搓着双手走了过来。沈经理拿过报价单，总结道：“张总，这样吧，我也不想难为你。大家都不容易。你把价格每套降低两万，按四万/套采购，我们先采购一套，没质量问题，接下来再采购九套液压设备，一共是十套！”
“沈经理，这四万一套，我哪里好做的？没法下单啊。”张总双手一摊，苦着脸说道。
“何工，你再接着谈谈这个价格。”沈经理把皮球推给了何绅。
果然是四万！
何绅一瞬间觉得自己完全是谈价主角，更是得意起来：“张总，你看你这设计、协助调试费这项目，你们收费是8800元。其实，按我做技术的来说，你们又不存在专门为我公司来设计的，主体液压还是按你们过去的设计，改进的都是一些管路啥的，也没多少设计内容，再说这个调试，也都是协助我们公司，你们只是派了个工程师，又不会委派个工程队来，这里也没多少内容的。”何绅做了五年设计，对这些改造性设计的内涵自然相当清楚。
“这……”张总职业性地哭丧着脸道：“我得回去请示下我们老板再看看吧，估计请示老板之后，大家再一起靠靠，也就能把单子签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