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那女子带着抱怨的语气道:“都走了大半夜了,哪里有什么月见草?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来,道:“我肯定是在这座山上,我骗谁都不敢骗你啊,我的夫人!”
“哼!”那女子又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背着我做了多少坏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男子委屈地说道:“冤枉啊!我骗谁都不会骗我的夫人,我哪里敢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
随着这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声,惊鸿也听清楚了这声音。
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错后,惊鸿心里不禁惊讶。
怎么会是他们?
如果惊鸿没有记错的话,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对糊涂盗贼谢双和申敏!
这深更半夜的,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一会儿,那两个人就已走到了惊鸿不远处,现在的惊鸿虚弱已极,完全没有能力去避开这两人,只是半刻的功夫,惊鸿就被人发现了。
“谢哥,你看,那颗树下有人!”是申敏充满惊讶的声音。
谢双立刻朝着申敏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颗茂盛的树下,似有一个人影,只是那人在阴影下,这月光又过于幽暗,谢双也看得并不真切。
他疑惑着,与申敏充满戒备地走了过去。
惊鸿知道他们已发现她了。
她心里一紧,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们靠近她,她就立刻杀了他们!
然而四肢百骸又传来那阵入骨的剧痛,她差一点点都痛晕了过去,这只按在剑柄上的手也在一直颤抖,一直颤抖,这样的手根本连剑都拿不起来,更别谈是杀人了。
那谢双和申敏越走越近,很快就走到了惊鸿的身前,将他们看到惊鸿时,俱是一脸震惊与怀疑,不敢相信地看着惊鸿,那谢双首先忍不住惊讶道:“惊鸿姑娘?怎么会是你?!”
此时惊鸿脸色惨白如纸,那没有血丝的嘴唇上已被她自己咬开了一个口子,有鲜红的血液正不停地往外流淌,在她那雪白的嘴角挂下一抹触目惊心地鲜红。
虽然惊鸿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吟出来,但毕竟那是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现在惊鸿的脸色惨白之极,那申敏早已注意到惊鸿的不对劲了,她先是一惊,然后才试探性地问道:“惊鸿姑娘,你受伤了?”
惊鸿抬目盯着这两人,目光如电,从齿间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对于惊鸿的冷淡与漠然,两人早已熟悉了,不过听到这么无情的一个字眼,这两人还是震惊了好久,那申敏率先沉不住气,向惊鸿道:“你说什么!我们……”
“对不起,惊鸿姑娘,我们不小心在这里冒犯了你,是我们的不对。”谢双连忙打断了申敏的话,唯唯诺诺地向惊鸿道歉,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惊鸿那惨白的脸色,问道,“我们算来也是半个朋友了,惊鸿姑娘,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话,就直接来找我们,不必客气的。”
惊鸿脸色煞白,秀眉紧紧皱着,嘴角的血在月光下红得异常刺目。
谢双和申敏对视了一眼,那谢双首先沉不住气,不觉走近了惊鸿一些,惊鸿的手不觉按在她的剑柄上,手在不停不停地颤动着,完全没有力气将那柄剑抽出来。
谢双干笑两声,不觉已走到了惊鸿的身边,那申敏紧紧地跟在谢双的身后,却见谢双走到惊鸿身边,俯下身子,正准备伸手去扶惊鸿时,只听“锵”地一声,惊鸿的剑突然出鞘,剑已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至谢双的喉前。
锋利的剑尖离谢双的喉还有半分时,身体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连着她那只纤细的手也痛得儿犹如万针狂扎,手终于支撑不住,只见那银色的剑带着一道幽丽的影子,“当”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刚才惊鸿出剑的动作实在太快,几乎都只发生在一瞬间,那谢双和申敏完剑不能反应过来,待惊鸿的剑落在地面时,谢双才觉得脖子下有丝凉凉的痛意。
他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那一剑没有刺到他。
但他仍然受了伤,可见这是被她的剑气所杀。
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竟有这等的剑气,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惊讶。
此外他还可以肯定一件事情。
如果惊鸿不是因什么事情而突然收手,那么,刚才的那一剑完完全全可以在一瞬间将他与申敏杀死,甚至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但……他们都没有死,而惊鸿的剑已坠了下来。
剑不会无缘无故坠下来。
唯一可以理解的人,剑,是惊鸿自己松的手。
惊鸿既然要杀他们,就不可能在半刺至一半的时候松手,而惊鸿脸上这般惨白……
谢双和申敏看了看地面上那柄躺着的银剑,又看了一看没有丝毫血色的惊鸿。
然后他们同时明白了一见事情——
惊鸿受伤了,而且是极严重地伤!
刚才他们还是不敢确定,所以他们才会这样一步一步走来拭探,但经过刚才那凶险的一幕,他们可以确定现在的惊鸿受了极重的伤。
谢双和申敏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剧痛中的惊鸿,已看到了这个笑容。
惊鸿有一种天然的对危险的敏锐感,当一个人走在她身边时,只要流露出一点点的敌意,她就能感觉得到,就好像现在,她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产在她面前的谢双和申敏,身上的危险和敌意。
他们想对她不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惊鸿心里着实一惊,几乎是一瞬间,她伸出雪白如霜的手,闪电般地去捡她刚刚坠落在地面的剑。
然而有一双粗大的手比她快了一步。
那是谢双的手,他的动作竟然也是这般敏捷,快如闪电地抢过惊鸿那坠到地面上的银剑。惊鸿冷冷地抬头,心里竟有一丝丝的不安,但,仅仅是一丝丝。
谢双抢过惊鸿的剑,和申敏一起倒退三步——
虽然已确定惊鸿已受了重伤,但想着刚才惊鸿的出手,他们仍然心有余悸,所以他们要保证自己安全,要与这个危险如雪狼般的人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惊鸿依然倚着那颗粗大的树杆而坐着。
她没有去追谢双,也没有去夺剑,因为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已虚弱到了极点,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夺剑。
那边的谢双和申敏在惊鸿前方不远处站定,谢双盯着这边的惊鸿,脸上浮出一丝阴毒的笑意,向身边的申敏道:“师妹,原来她是真的受伤了,刚刚还以为她是在装的。”
那申敏吃吃地笑了起来,媚眼如丝,瞥了谢双一眼,吃笑道:“装?说到装,谁能比得过师兄?前两日我们装成夫妻,混入他们之中,想打探出他们的实力,他们不是都没有发现吗?”
谢双伸手掐了掐申敏的脸颊,笑道:“还是师妹聪明,知道这一行人都不是好惹的,只有先打探他们的实力,得知他们去龙化,就提前在这里等候。”
说着谢双又看向惊鸿,笑道:“这个女子一直跟在那小鬼身边,让我们好几次都下不了手。没有想到今天晚上我们会在这里遇到她,且看样子,她身上受了极重的伤,现在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那申敏又盯着惊鸿看了好一会儿,才好奇地问道:“师兄,你说她受了什么伤?看样子她好像很难受,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谢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管她受了什么伤,只要她在,我们就没有机会去捉那臭小子。既然她在这里,真是天助我也,我们先将她杀了,以免夜长梦多,不好去向师父交差。”
申敏支持谢双的观点,她也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剑,与此同时谢双亦拿起惊鸿那柄锋利的银剑。
惊鸿冷冷地看着他们。
两人盯着那倚着树杆而坐的惊鸿,那谢双目光一凛,拿起惊鸿的剑,锋利的剑锋直指惊鸿,惊鸿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之色,她目光仍然那么冷,那么静,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谢双要杀她一般。
看到惊鸿如今冷然的表情,谢双的身子震了一震,内心深入,竟然泛起一丝丝的害怕来。不过……他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他决对不会因为一个眼神而放弃杀人。
于是谢双举剑一挥,冰冷的剑,宛如一道无情的冷月刺向惊鸿,那么利那么冷,惊鸿没有动,她只是冷冷地,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这时是逃不了了。但纵然如此,这也不代表她会害怕。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害怕。
税利的剑就要刺入惊鸿的胸口时,一支美丽的箫横掠而来。
那箫如此地美丽优雅,穿过这同样幽丽的月影,带着些宁人的气息。那箫的那样温和而自然,却又迅捷之极,让人完全无法捕捉到它的动作。
碧玉的箫,在一瞬间掠过那道幽银的光芒。
只听“当”地一声,谢双的虎口一震,尚未明白什么事情时,身子就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力震飞,手里的那柄刚才从惊鸿那里夺来的剑,竟也不自觉地脱手而出!
谢双重重地向后飞倒在地面上,那申敏亦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突然地,感觉到一道身影掠来,感觉到一道美丽的碧光掠过,然后她就看到了谢双被震飞。
申敏脸色一变,抬目看去,却看到幽迷的月光下,一个着白色锦衣的绝世男子,正立在惊鸿的身边,他左手拿着那柄惊鸿的银剑,而右手里,是一把上好的洞箫!
是晋如愁!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申敏想起上次晋如愁单以一柄碧玉箫就挡住了惊鸿那凌厉无比的一剑,那么晋如愁实力就不比惊鸿差!
如此一来,她和谢双没有丝毫胜算!
申敏反应极快,这会儿已冲到谢双身边,一把扶起谢双,谢双抬眼望见晋如愁,脸色剧变。怎么会是他?!
倚着树杆而坐着的惊鸿,那双幽冷丽绝的眼睛里,在看到晋如愁的身影后,亦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这时的晋如愁已走上前来,蹲下身子去扶惊鸿,并关切地问道:“惊鸿姑娘,你还好吗?”
惊鸿瞥了一眼晋如愁手里那把银剑,此时她又痛得几将昏迷,但仍然强撑着,因巨大的痛楚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看着她自己的剑,她仍然忍着巨痛说了一个字:“剑!”
晋如愁一怔,随即了然,将惊鸿的剑插回惊鸿的剑鞘里,再将那剑交到惊鸿那苍白的手里,温言道:“你的剑在这里。”
惊鸿的目光如刀,冷冷扫向不远处的那正准备逃离这里的谢双与申敏,她忍着身上的剧痛,颤抖的手强自握着手冰冷的剑,有冰冷的杀气自惊鸿的身上弥散出来。她一点一点地,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冷冰冰地盯着前方的人,就要她准备拔剑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那痛楚传达到身体里的各个角落,惊鸿那强撑着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然而正在这时,一双温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惊鸿抬眼,就看到了那张温和绝世的脸庞,那个曾经令她的心有一次怦然心跳的人。
惊鸿从来没有与人这样亲近过,她就像是一只雪狼,每当有人与她接近的时候,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威胁感,她就会忍不住地拔剑将那个杀死……
然而现在……
惊鸿挣扎了一下,可是她的身子痛得完全都不了,她所有的挣扎也都成了微微的移到,正在这时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畔:“惊鸿姑娘,你中了毒,不必惊慌。”
惊鸿动了下。
她已痛得连意识都快模糊了,目光也越来越涣散,她的余光瞥见了那正逃离这里的谢双和申敏,那两个人……很危险……绝对……绝对不能留……
绝对要杀了他们……
这是惊鸿心里反复说的话,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身体又痛到不行,那句话到了她的嘴边,也只有微微的说出一个字:“杀……”
这个字很轻。
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晋如愁当然也没有听到。
这是她最后的意识,因为下一刻,她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