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清亮,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惊鸿和念君等人向那声源处看去,却是一个着天青色衣裳的俊美男子,此时他一个人缓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目光轻蔑看着这边的惊鸿与念君,摇着扇子道:“这箫是我先看上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既然看上了这东西,这东西就该归我了。而且我已付了一半的定金了,于情于理,这东西就该是我的,你们再是给再多的钱,也不可以将东西从我手上夺走。”
惊鸿抬目细细地看着这男子,回想着昨天晚上念君与她说的话。
这个人……和她一样是女子吗?
那为什么要穿着男装?
虽然听念君说,女子出来有诸多不便,所以一般的女子上路,都会改穿男装。
虽然同样的女子,但惊鸿并没有觉得心里的观念有动摇。
或者在她看来,人就人,没有男子和女子的区别,只是要杀与不杀的区别。
今天这支箫她是拿定了,如果这个人一定要挡住她的路,管她是谁,惊鸿还是会以这柄剑,给挡路人应该承受的处置。
念君倒是对这个女子颇有兴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个这女扮男装的“公子”,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哥,你是男子,就该让让我姐姐,我姐姐神智有些不正常,难得看中一个喜欢的东西,我想让姐姐高兴高兴,就算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此言一出,这“公子”不由地怔了一怔,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看惊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惊鸿后,才问一边念君:“不正常?”
念君点了点头。
惊鸿并没有对念君的话做出什么反映……
因为她不知道“神智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而这里的人渐渐围了上来,那店主也诧异地看着惊鸿,心里在琢磨着“神智不正常”这一句话。
难怪刚才到现在,这个姑娘都是怪怪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拿了东西就走,也不给钱,原来是不正常……
怪可怜的,这样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样漂亮,偏偏就得了这样一个病……
想到这里,店主也不由地同情起惊鸿来,而这位“公子”看向惊鸿的目光也由不满渐渐转为同情可怜,向念君问道:“小弟弟,你姐姐是怎么了?”
“公子”的声音显然轻柔了很多,敌意也已消了不少。
念君轻轻地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那可爱的眼睛里已是一片汪洋了,有晶莹的泪水好像随时会从眼睛里落下来似的,他说道:“大哥哥,你不知道,我姐姐小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脑子烧坏了,后来……后来又遇到一件极可怕的事情,我姐姐受了很大的刺激,人也变得傻傻的,无论我怎么去教姐姐,许多的事情姐姐还是没有办法学会。而且姐姐也从来不会笑,不会哭,大概姐姐连哭和笑都做不出来了,这一次我也是带着姐姐一起去投奔亲戚,想尽法子去治好姐姐的病。”
说着说着,念君就用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咽了,道:“大哥哥,你不知道,我姐姐受了刺激后,对什么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我每次想尽了法子取得姐姐开心,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姐姐都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不知道姐姐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可是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我真的好想好想姐姐可以过得好,所以我只想让姐姐高兴。这一次姐姐来街上,难得姐姐看到这支箫这样喜欢,并不是我不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实在是我想让姐姐开心,所以才会大胆地用钱硬买下这支洞箫,希望姐姐可以开心,也希望姐姐可以不要再那么冷漠了。”
说罢念君已泣不成声了。
那店主人也不由地抹了抹眼睛,好像受了感动。
这时四周已围了不少的人上来,不少人看了看惊鸿那冷得出奇的表情,又看着念君那精湛的表演,不由地被念君深深感动。纷纷在心底里一面可怜惊鸿的遭遇,一面为念君的真诚所感动。
而这“公子”更是感动不已,这会儿脸上的敌意全消,满脸都是同情与动容,尤其是看着念君哭得这样厉害,这“公子”的眼睛也被感染得红红的,只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了。
“公子”不由地蹲下身子,温柔地抚了抚念君的小脑袋,念君哭着索性抱住这“公子”,一面哭一面道:“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大哥哥,原谅我吧……大哥哥,别和姐姐抢那支箫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有脸给他争那支箫?!
话说做小孩子就是好,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小小的无赖一下,反正是小孩子,反正不怕丢脸,这小孩的身份也实在是方便。
毕竟小孩子常常与“天真无邪”几个字联系在一起,换句话说,如果这个表演是一个成年人表演出来,那么可信度就低了一大半。
“公子”感动道:“不要哭了,小弟弟,我不和你姐姐争那箫了,如果你喜欢,就只管拿去便了,如果以后有事情要我帮忙,就直管来找来。”
念君离开这“公子”的怀抱,眨着那泪光朦胧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这“公子”微笑道:“当然是真的。”
念君开心地一笑,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替我姐姐谢谢你。”
说着念君朝着惊鸿道:“姐姐,这个大哥哥不和你争那支箫了,姐姐快谢谢这个大哥哥。”
惊鸿看了这念君一眼,不太明白他之前那一连串的怪异的举动。也不太明白念君的这一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知道这个“公子”不会再挡住她的路了。
既然不会再挡住她的路了,她就必再考虑杀与不杀的问题。
毕竟之前已答案了念君,能不杀人便不能去随便杀人,她也不理会念君和这“公子”,转身就离开这里。
这样冷漠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
好可怜的人啊……
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呢……
年纪轻轻的……
念君无奈地摊了摊手,向这“公子”道:“姐姐就是这样的。大哥哥,你别生气。”
这“公子”轻轻的拍了拍念君的小脑袋,亲切地微笑道:“没有关系,你姐姐已经走了,你快些去追吧,不然你姐姐走丢了,可不好了。”
听了这话,念君倒着实吃了一惊,以惊鸿那超极路痴的情况看来……这走丢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考虑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念君也没有时间理会这“公子”,连忙朝走远了一些的惊鸿走了去,边追边道:“姐姐——姐姐——等等我——”
念君刚刚跑开,那店主人才想起了什么,忙向念君追去,道:“客官!您还没有给钱呢!”
店主人还刚只追去两步,那“公子”便上前挡住那店主人,道:“钱我给你便是了,不要去追了。”……
……
刚刚追上惊鸿,念君便向走在身边的惊鸿道:“姐姐,你走慢些,等等我。”
惊鸿瞥了一边的追得有些吃力的念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过她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念君见惊鸿虽然回答自己的话,可是动作上已表示了那一丝丝的关心,他不觉微微一笑,没有想到她也会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惊鸿一面走着,一面向念君淡淡地问道。
念君呵呵一笑了好一会儿,才眨着那灵活的小眼睛,宛如天边的星子般璀璨可爱,他的声音也甜甜的,听得人极是舒服,道:“我在帮姐姐呀,姐姐,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都不是用杀与不杀来解决的。人也有可爱的一面,如果姐姐发现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上这些可爱的人,可爱的事情,也会欣赏这些可爱的生活。我娘带我一直逃亡,虽然我们一直在逃逃逃,可是我并没有对生活失望,因为我娘给了我希望,只要有希望,生活就是美好的。只要爱上这生活,你就会发现生活里的希望。”
惊鸿看了一眼念君,念君的神态有些许的认真,显然他是在凝重地说出这一句话,或是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心里有些感伤,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可以感到得更多是的——感激与感谢——
这会是什么感觉呢?
对生活充满希望?喜欢上生活?惊鸿从来没有想过。
她也不必去想,她只要做她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
回到客栈时,惊鸿并不累,可念君的体力就远远不如惊鸿了,这时的念君已累得不行了,他陪着惊鸿在青苍街上转了整整一天,走得累倒还罢了,可是惊鸿简直就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所以念君还要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向惊鸿解释。
这一路走来,真的是累死了。
回到客栈,惊鸿与念君就一起回了房间,这一次念君给惊鸿买了些女孩子的衣裳首饰,虽然惊鸿不一定会喜欢,可是这东西准备着倒底是好的。
许是念君当真是累着了,一回到房间,也不说什么,直接趴到床上就睡了。惊鸿在房间里把玩了一会儿那支紫竹箫,回想着那天晋如愁的那管玉箫来,心里微微起疑。
那天晋如愁是怎么用这样东西挡住她的剑的?
惊鸿摩挲着这支紫竹箫,细细地看着箫上的雕着的精致图案,又扯了一扯坠在箫管上的穗子,这东西上有什么玄机不成?或者当真是念君所说的,武功练到一定的境界后,万物都可以做为武器使用……
在屋子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支箫,惊鸿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她记得念君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想着那些吃的,惊鸿更是觉得饿了。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去吃东西了。
惊鸿将那紫竹箫放了下来,取过自己的剑,便出了房间,准备去念君房间里找念君。
念君就住在惊鸿的隔壁,在惊鸿房间的左边,念君已强调过是在左边!左边!左边!甚至在左边那个位置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其目的在于……不要再走错房间了啊……
然而惊鸿一走出房间,甚至看也不看左边房间上那个小小的记号,就毫不犹豫地向右边走了去。
右边的房间前两些天是没有人的,所以惊鸿走错了房间倒没有关系,不过今天好像有人。
惊鸿走到房门前时,她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而她开门从来只有一种方式,推门!
门后面是反拴上的,惊鸿推了两下,推不开。
按着一般的道理,如果门推不开,说明这房间可能有些小小的问题,又或者说可能是走错房间了。
但惊鸿却不是这样想,门既然推不开,那么只可能是自己的力气太小,不足以强门推开,所以她的手,缩了回来,再凝聚内力,用力一掌推去!
门受到巨大冲力,向后飞退开去,后面的门栓也被撞得裂开,飞了出去,而这两扇门的情况是——一扇门在兀自摇动着,另一扇门“哐啷”一声,从门框里跳开出去,“轰”地一声狠狠砸在地面上,裂为两半。
屋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男子,他的身边还围着一群健壮的汉子。
他们是靖宁镖局的人,因前些日子靖宁镖局有十多个兄弟被杀害,他们正在商量着是该怎么告诉总镖头,怎么为兄弟们报仇。这门就被人撞开了!
一屋子里的顿时站了起来,拿刀拿剑拿鞭子,以为是什么仇家或是什么人找上门来,冷不防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着一身白色衣裳的幽丽少女,冷冷淡淡的站在屋子外面,用那一双幽丽迷人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