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五行递了张纸巾给孙艺珍说:“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爸爸是很爱我妈的。”“那你妈很幸福,”孙艺珍羡慕地说。猴子抓抓,略带迟疑地说:“我爸妈只要生意一不好就会吵架,有时账目不清楚也会吵,但吵来吵去的又没什么事。”
“也许只是暂时闹僵了,过段时间就没事的,毕竟你都十七八岁了。”方五行安慰地说.“不可能了,家散了没救了。”孙艺珍用手托着腮眼里有些淡漠地呓语。“为什么呢?”两人同时问。
“打架后我爸就不见人影,第三天后妈妈才发现门面转让的钱被爸爸偷偷取走了。法院发传票都找不到他,而且还是第二次法院来人时我们才知道那女人不仅把发廊转出去,连之前买的一套商品房也卖掉了。她家里人说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看样子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再回平阳的打算”
这事很麻烦,方五行还在担心考虑着。在陪孙艺珍去江边散步的路上方五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都认命,你还在替我担什么忧?”孙艺珍忍不住挥手拍拍方五行的头。见他有些愕然,孙艺珍妩媚一笑,顺势握着他的手。时候已是初夏,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天还未全黑。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热,方五行心想假如没有发生哪些不愉快的事,我们可以静静地感受江边的微风习习,可以在这两岸一草一木间传递彼此的喜悦和喜欢,也可以打闹嬉笑。来来往往的人就算不喜欢我们放肆张扬,也该羡慕我们年轻青春吧?
忽觉手上一紧,孙艺珍提议歇歇气。五行同学这才注意到已经从岸上拾阶而下来到江边,两人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也不知谁的手心冒汗,感觉粘粘地。但谁也不肯放开彼此紧握的手。方五行微闭双眼贪婪地呼吸各种气味,孙艺珍则把头靠在五行的一边肩膀上,乖巧地像个小孩子。两人谁也不说话,仿佛一说话一松手便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你不想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艺珍低声地问。“是很想知道,只是估计应该很苦所以不忍再问。方五行腾出手一边抚mo着孙艺珍的头发轻叹道。”前段时间我妈住院,大家都说是气病的,其实妈妈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可能是爸爸这一走,硬撑下去的勇气终于崩塌。”
“什么病,严重不?”感觉方五行手上一僵,孙艺珍心里涌上一阵温软说:“突然发病时把我吓了一大跳,血压110到200。一检查还有糖尿病,医生说好在当时身边有人,如果倒在路边或是摔跤之类的那就会出大问题。”
“刚入院连床位都没有,妈妈的同事帮着找熟人才勉强在走廊里临时搭了张床位。我木然地守着,但心里全是不好的念头。知道吗?我想起了动物世界。”动物世界?方五行不解.“那些小羊小鹿的妈妈早就被猛兽猎杀,可怜对生存还一无所知的小东西还在拼命寻找,或是对着尸体无助的呼唤着。”
“当时真的很无助很无助,只能傻傻地想,只能心如死灰的接受宣判。”说到这时,孙艺珍第一次露出柔弱的一面,眼里已是泪光闪闪。“都过去了,未来会一片光明。‘方五行很自然的把孙艺珍拥入怀动情地说.而且双手抱的紧紧的似乎这样才更有说服力,几分钟后孙艺珍离开五行同学的怀抱.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江面上扔去,咚地一声石头并没有扔出去多远就掉进水里.
方五行也跟着捡起一块扔出去,大概飞行了第一块石头两三倍那么远的样子。孙艺珍转过身把方五行拉回石椅上,用两只手捧着方五行的两边脸颊,眼神里充满狂热地宠溺。然后又像在学校里那样俯下身。五行同学只好心慌慌的闭上眼睛,一秒、两秒、三秒。等到的果然是一个吻,但吻得地方时前额。
方五行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孙艺珍突然变得很郑重的样子。“我妈住院有十来天,总共用去一万多块。算是把妈妈所有的私房钱全部掏空,起初住院还想向单位借点,结果我一去几个主要的领导都说没钱。特别是工会那个邓主席看见了我竟说单位里只有一部车,经费又紧就原谅一下。刚好我来了就把这袋水果提走,再转达下单位领导的关心和慰问。”
“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方五行愤怒地问。“人情?自己爸爸都不讲人情,还能指望外人讲什么道义人情?比较而言妈妈的几个死铁算有情有义了。上厂长王胖子家送礼,一对酒两条烟花了将近一千,是李阿姨先垫付的。可恨死胖子礼收下口里却装模作样地说:“厂里面效益很差,退休工人又多,困难很大啊!不过考虑到你家的具体情况,我尽量争取能多报一点”李阿姨说如果半年内能领到一半的医药费就算烧高香。
“所以你就辍学上班?”方五行听完后问。“开始只是利用放学后做兼职,做了一礼拜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要好,收入挺丰厚就索性辍学。”
那是一家茶楼?
不是,是牌馆。不,应该说是赌场。
那你还呆得下去?
“我在那写单,你可能听不懂。简单来说就是赌球,客人选择哪一家俱乐部赢我们负责收钱写单。”
“还是不明白。”方五行摇头。
“以前那是一家球迷会所,98世界杯期间大家一起喝酒看球生意挺好的。等世界杯一过看球的人越来越少,半年后现在的老板接手,听说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
那他们以怎样的方式赌博?
“周末用卫星讯号接收英超意甲,客人在大厅卡座观看最迟开哨钱三分钟下注。盘口基本参照港澳或者新马泰赌博公司的赔率,只是手续费高了近一成。歇会孙艺珍接着说:“其实这些我现在都不是很精通,我负责在开场前介绍两支队伍的基本情况,还有媒体的预测等等。都是老板先指定资料然后让我们上网记熟。”
“一人负责一个卡座,一万之内的现金我们写单,一万以上带到投注室与高层面谈。工资每月一千,提成百分之一。”
“懂了,也就是说一个礼拜工作三天,但收入可能很高。”方五行点点头。
收入这东西不好说,有的人月收入上万。
“天哪!怎么可能?方五行失声大叫。”
“来赌博的大都是有钱人,而写单的几乎全是十六到二十之间的女孩子。有在校的也有我这样辍学的,但基本上都是青春靓丽。在中场休息时想拿高工资的会陪客人划拳摇色子或者讲点笑话哄客人开心,胆大的和赌客一起宵夜。喔,还有喝洋酒或是高档白酒也是有提成的。”
“那不像是在做小姐?”一说出方五行立马不好意思胆怯的望着孙艺珍。
“还有一种叫做VIP指定投注,每次投注在一万以上。投完十次就能申请VIP。一般这种顾客老板都知根知底,绝大部分是朋友。在财力范围内可以电话投注,如果这种客人指定一个女孩子为写单,.那么不管电话投注还是现金投注提成从百分之三起到百分之五归写单人。”
“只要贵宾不撤换写单人,甚至他的朋友在没有成为VIP之前电话投注也可以报写单人的名字。提成也照拿。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样得付出代价。想到那些就觉得龌龊,还好我挣的是辛苦钱。”
辛苦钱时什么意思?方五行问。
“意思是把资料背熟点、口齿伶俐点、笑容灿烂点,然后多上二天班。我们那一三五的白天赌“黑白球”。
方五行耸耸肩说:“又是一个专业名词。”“说起来很复杂,但看三分钟就会很明白。见五行同学很有兴趣了解的摸样孙艺珍思考一会接着说:“一个高两米的长方形木台,上面有一百个格子。每个格子上有同样大小的圆形凹陷.,虽然分布的杂乱但黑白都是五十个。拿一个特制的橡胶球往空中一丢等它落下慢慢滚动,最终停留在哪一格圆形凹陷上,压中的就赢。”
那你们做什么?
“赌客站两边,他依靠的长台上标有黑白星和九十九八十八五种选择。黑白一赔一,比如你压一千黑球停在黑格庄家就赔你一千。不中就等于把钱扔到水里,压星一赔十,八十八一赔二十,九十九一赔四十。我们负责开球前帮赌客兑换筹码,然后喊买定离手。在球停止滚动前盯着二三个位置上的客人,防止他们更改作弊。”
那我不压黑白,压赔率大的不划得来些?孙艺珍一声浅笑说:“黑白有五十格啊,可星星只有四个,八十八两格,九十九一格。”
哦,方五行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问“如果赌客一口咬定自己买的就是,根本没有更改那怎么办?”
“好办啊,有争议没关系有监控的,可以看录像。不过若是事后我们老板这边觉得赌客是故意耍赖有心砸场子,那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操,还是高科技的,五行同学爆了一句粗口。孙艺珍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随即沉默起来。
而后打破沉默的是方五行,他问道:“艺珍,故事讲完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讲故事。”孙艺珍急忙分辨。
“你说的我全信,问题是那些东西离我太远,远到可以不管。但是你却生活在那个世界里,我不晓得该用什么方式去接近你。”方五行有些感慨地说。
“不管我做什么工作,过哪种生活。孙艺珍还是孙艺珍,依然是那个喜欢听方五行弹琴的孙艺珍,是那个喜欢看方五行打球闻方五行身上特有气息的孙艺珍,是永远不会伤害方五行的孙艺珍。”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无所畏惧的看着他.脸色通红一字一句,带着决绝带着狠厉。
方五行瞬间觉得血脉喷张,这一生这一刻这一秒。这个如花的女子竟然在他眼前如此刚烈地表白,还有什么可想的,狠狠地爱她吧。方五行在心里这样的呐喊,随即在孙艺珍的惊呼声中吧她抱起转了一圈,放下后还死死地抱住她不松手。孙艺珍感觉被勒得有些不能呼吸,但还是痛并幸福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