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胡非就爬起床。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了,明天就要过年。胡非起床先将货物整理了一番,然后独自骑车跑去十里外的一个朋友家借三轮车。
都是在外认识的一起做事的朋友,年纪也和胡非差不多,姓罗,然后工地上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螺丝刀。这小子去年结的婚,在他的努力耕耘下现在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父亲。
胡非跑到老罗家的时候,天色渐渐明朗了起来,不过整个村子依然安静。
真冷。跨下车,胡非搓了搓手,这小子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老夫却已经跑了大远的路了,这就是差距啊。
敲了半天门,老罗终于披了件衣服哈欠连天的起床打开了门,胡非捶了这小子一把,笑骂道,“你小子昨晚上不会又来了三次吧?”
“一边去,”螺丝刀鄙视了胡非一眼,“本来你要是迟来一阵,我就打破以前的记录达到五次了,真不会选时候。”
“佩服,”胡非抱拳作仰视状,“抗的住吧?”
“当然,”螺丝刀摆摆手,“老夫原本也是个做鸭的料子。”
胡非笑了笑,这小子长的确实不赖,口才也好,身材也不错,据说有次拿个卷尺量尺寸,居然达到了十八公分。以前说起自己唯一一次和人去按摩店,经常感叹,连见惯了红缨枪的小姐都佩服我,老子却选择了来工地上混。人生,真是悲剧啊。
螺丝刀没有继续和胡非聊下去的欲望,那辆三轮车就放在他家的堂屋里。他将钥匙抛给胡非,“你自己骑回去吧,我还得上去睡睡。”
胡非将自己的摩托车推进螺丝刀家里,闻言笑道,“那行,这车我就先租去用了。”
“租个屁,要用拿去,”老罗眉毛一横,倒也有些凶气,“谁要你出个鸟租金。你车放在这里就是了,然后,给老子滚。”
这家伙其实也不是个好鸟,家境在农村来说算是不错的,读书是就是一个调皮角色,然而尽管此人天天上课睡觉下课调戏女同学,有事没事逃课溜达找人打架,每次考试成绩居然一直在中上。后来读了一年的专科大学,玩的过火了点,将一个在本地的混得颇好的角色给打伤了,害怕报复便一个人跑了。
据说在广东那边也混了一阵,替人看一些不入流的场子,给一些混混当过马仔,原本是有希望自己能混上个小头目做做的,后来却在一夜之间醍醐灌顶,回头是岸。从此混在工地老老实实做事。
以前胡非有问起过这小子,很想知道这小子忽然退出江湖是不是遇到了一次灾劫或者是为某位红颜,可是这小子只是说,我原本就不是个没良心的,混的一阵,就不想混了。
胡非很失望,原本以为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原因,但是螺丝刀的人生故事显然两者都不符合。后来胡非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人,有时侯确实很容易疲倦。
今天是个明朗的天,眼见太阳渐渐冒出了头,胡非的心情也随之愉悦了起来。他自螺丝刀那里将车借来,然后在三轮车装满货物后,载上父亲大姐,在天色微明的马路上狂奔到集市。接着将货卸载某个摊位上,再次回家,这个时候,老母亲已经起床将饭做好了。然后他扒口饭,又骑车去集市给父母和大姐送饭。接着返回,带着母亲,拖着第二车货物赶往另一个集市。
小外甥那调皮蛋就交给姐夫在家带,其余四人兵分两路,各自一车货物。
马上就要过年了,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做生意嘛,就得有个做小贩的觉悟,那些所谓的面子之类的,其实都是可以用他手中的秤来称的玩意。胡非守在三轮车旁,一声声的唤那些外出打工的人来照顾生意,遇到有人来买货物,他就要快速心算,摸秤,装袋,老母亲只负责收钱。
人都有种大众心理,有人买,自然别个需要的也会跟着买一点。所以一旦人围的多了,胡非在称秤的时候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心里快速的计算这种货物的价值是多少。
人,都是逼出来的。一天下来,胡非累的够呛,但同时收获也是巨大,至少心算的速度就大大的提高了。胡非的数学成绩在学校的纸上还算可以,但是这个加减乘除用心算,那难度就大了很多,尤其还要速度。他可没有买那种电子秤,那东西一来不能一下完全熟悉,二来是货物的种类实在太多了。
劳累一天的父母和老姐,看着满屋子的货物都哀声叹气。今天一天也不过只卖了三分之一,明天不过半天的时间,要将这三分之二的货物全推销出去,那太理想了。
胡非心里也有些焦急,但是现在也是没办法了。按照记忆中的情形,今天这半天集市基本已经没什么货物了,毕竟天气冷,又过年了,谁也不会冒险去囤货。要是市场都饱和了,那就准备脱裤子来亏吧。
但是胡非记得很清楚,现在的市场需求量依然很大,大部分人都还是昨天才刚刚回家。因为今年的天气比较温和,一般做事的民工都做的很晚才歇业,然后等拿工资,回到家就快过年了。
农村里,消费最大的还是外出打工的人。
十二月二十九,晚上便是过年了。胡非早早的爬了起来,现在家里还剩两大车货物,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胡非打起精神,依次将货物清点好,然后又是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的杀向集市。
今天做起生意来顺手了很多,只是天气却一直是阴沉沉的,不时刮起一道冷冽的北风。
胡非称着秤,手法有几分老贩的模样,将货物扔到秤里,将手一提,嗯,差不多是这个总量,好,十五块。
一个中年妇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善意的提醒道,“小伙子,大年三十的,你可要把秤摸准啊,别短斤少两的,不太好看。”
胡非边称量货物边道,“这位姐姐,我这人最生意最老实了,这价钱是价钱,秤是秤,绝对不会为了一两二两的事情而落了这笔生意,本人绝对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童叟无欺的精神来做生意的~~~~”
那中年妇女对此人的一句姐姐叫的的噎了半天,接着被此人后来的一番长篇大论说的哑口无言,这时她四处转悠的女儿回来了。她忙转移注意力喊道,“丫头,过来帮忙提东西。”
胡非很奇怪这妇女叫女儿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大,不过他现在处在一心两用的状态,也没多加关注,这时刚好将妇女的货物称量完了,接着报出一个数字,一百零八。
中年妇女还价道,“小伙子,你就少点算了,一百块正好。”
胡非又另外称量货物了,闻言又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位姐姐啊,我已经够少了呢。价钱我也比别人低,我的货物也比别人的新鲜,秤我也给你减了二两,最后算数的时候我又减去了一百零八最后的八毛。姐姐,你说,我还要怎么给你少!”
中年妇女不说话了,自顾自掏钱去了。她发现自己原本就不应该和此人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