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有啥话说吧,俺们听着呢你说吧,俺们都听着呢”水根招呼爹,生怕爹听不到听不清楚,水根大声招呼,妹子直接趴在炕头上歪着脑袋看着爹那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腥的脸庞,娘在旁边紧张的脸色发紫。
爹眨眨眼但是眼皮无力根本没有睁开,只是艰难的抖动了几下,然后再也不动了,艰难的微微点头,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沙哑的“啊啊”,那厚重的黑色嘴唇嗫嚅了几次想挤出几个字来,但是始终无法讲出来,水根透过裂缝的嘴唇看到了,看到了爹漆黑色的牙床上的斑斑干涸血迹还有粘连在一起的血丝,趴到爹的嘴边,终于挺清楚含糊不清的话吐了出来“我没事”
爹的浑浊的眼珠被水根慢慢张开,眼珠在无力的慢慢转动找寻着,在找寻着什么,水根赶紧拉过娘来,目光终于锁定在娘的花白的头发上“娘爹说他没事,没事”水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水妹哭了大声的哭着,亮晶晶的眼泪滴落到爹的古铜色暗淡的脸上,顺着那一道一道的皱纹带走了尘土流到了脏兮兮的被子上。
娘赶紧凑到爹的嘴边,爱怜的抚mo着爹的额头,轻轻呼唤“娃他爹,俺在这点,你有啥话说吧,俺听着咧,俺听着咧”把爹那断的手臂用被子盖好,没敢动---爹的身上的骨头断了很多,不能动,移动骨头又会分开!爹现在就是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咳咳”爹的头艰难的咳嗽下微抬,剧烈的胸腔抖动,从嘴角边溢出来几块紫黑色的血块!水妹吓得不敢出声,惊恐不安的看着,手里的手巾掉落在爹的枕头边,上下牙床在打架,水根赶紧把妹子抱到一边,“妹子,看看锅里的汤好没”指示妹子去别的地方,现在让妹子看到这些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不忍心让水妹看到这样的场景。水根迅速拿起手巾轻轻接住血块,给爹擦干净。
爹满脸的褶子,随着轻轻的刚刚洗过的毛巾展开来了,笑笑---不知道是因为脸皮松弛被拉的还是真的在微笑。水妹拖着鞋扒拉扒拉到外间屋子看看锅,又趴在炕沿上看着爹,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爹,过年的时候你还领着水妹出去放炮不?”
“放放”爹发出模糊不清的音,但是却可以听到了!那抖动的喉结在上下急促抖动。
娘靠到爹的嘴边“他爹,你安心养伤,没事!咱家根给家里打了野猪,咱过年有肉吃了!”娘说着说着眼泪却已经流下来了,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捂住自己的双眼在装作被灰土迷了眼睛。
“爹,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咱家挺好的”水根给爹擦干脸上的泪水“娘和妹子有俺照顾,没事的,你放心吧。你想吃点啥,我给你做!“水根现在只想让爹心里不要挂念娘和水妹,让爹知道家里挺好,别挂着!
爹笑了,点点头。
“好生照顾孩子,让水妹和水根好好上学”爹的声音终于可以听清了虽然声音像秋后的蚊子在无力的飘“让娃上学,走出大山”爹的喉结又再吞咽,似乎在吞咽难以下咽的东西,有似乎那东西一直卡在喉咙间,应该是在下咽涌上喉间的血吧。
娘在点头“你,放心吧,娃他爹,咱就是咋过卖铁也供孩子上学!”坚决的语气显示了此刻的心情,但是眼泪却像水一样在流,像雨一样在下。
“俺着辈子没啥本事没能让你娘三过上好日子跟俺过了一辈子穷日子”爹无力的转悠着浑浊的眼珠“不能看着俩娃出息了,咳咳咳”
娘点头“他爹,咱以后会有好日子的,咱家娃上学用功”
“爹,俺今年考了全班第一!老师还给俺奖状和一支铅笔!”水妹赶紧告诉爹,把墙上用糨子粘上的奖状揭了下来,拿给爹看看。
爹的左手臂竟然微微抬起,碰到了水妹的粉嫩的小脸,水妹赶紧把脸贴到了爹的手臂上,爹的手指裂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有黑色的沟,也有红色的壑,像小孩子的张开的嘴,在喊,手臂山还有未擦净的血迹,食指翘起在水妹的脸上轻轻的抚mo。
爹的眼光又朝向了水根“根啊,我要是不行了”
“爹,你没事”水根听到爹的话心里翻江倒海,本就红肿的双眼再次模糊。
爹艰难的一笑“咳咳我要不在了,好生照顾你娘你娘不容易”爹在大口喘气,简单的几句话就上不来气,吐出了几口血沫“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好好撑起这个家”
水根用力点点头“爹,你放心吧!俺记住了!”水根本想让爹歇会,但是爹倔强的一定要说完,生怕自己没有时间再说。
娘下炕端来一碗炖的香喷喷的肉汤,用小汤勺吹温了,小心的喂给爹喝,爹已经没有进食两天了。爹本来是哥壮实的庄家汉字,出去一年了,钱没有挣到,身体却看出明显瘦了很多,即使身上包裹层层的浸透血的绷带!一年的打工竟然把一个壮实的人折腾成一个现在瘦瘦的甚至濒临
爹皱着眉头就喝了三勺,再野不喝了,摇摇头
“爹,不好喝吗”水妹奇怪的瞪着爹,歪着脑袋“娘说你得多出好的,才能好,水妹都给爹,邓蝶好了带水妹去放炮哦”
爹点点头,没有出声,闭上眼睛,大口而艰难喘气,但水根看出爹这是还在压制疼痛,赶紧给爹吃了几片止痛片,又拿出了针管给爹打止痛针---水根只是见村里的老郎中用过,自己在自己胳膊上试过了,小心的给爹打上了。
爹不大的功夫安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闭上了眼睛,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爹感到了吃力的感觉,但是爹还是坚持把似乎交代自己走之后的不安和放不下的事情交代清楚,此时爹交代了清楚,咬紧的牙关显示自己还在坚持着,坚持着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
娘让水根带着水妹到外屋吃饭。水妹乖乖的拽着水根的袄角到了外面吃饭,水根给妹子盛了一碗糊糊,给妹子那用粗纸仔细包着的烧饼,那锅里的肉不能动,那是给爹吃的。水根替水妹擦掉鼻涕,自己没有吃,只是看着水妹香甜的吃着那已经凉透了的烧饼,那焦黄的烧饼已经不再酥脆,但水妹还是吃的那样干净,把手上的芝麻一个一个仔细填到了嘴里“哥,你不吃吧?”水妹看见哥没有吃,把烧饼放好。
“哥,不饿,你吃吧”水根摸摸水妹自己梳的有些乱的头发,充满了疼爱。
娘一个人陪着爹在屋里,看着紧闭双眼的爹,眼睛里充满了哀怨,充满了无奈,那滴答的泪珠打在早就褪色的被子上。
娘,是一个苦命的人,自从嫁给爹,爹是一个外姓人家搬到这山里的逃荒人,本就被山里根深蒂固的本地人瞧不起,娘自从跟了爹虽然日子过得清汤寡味的,但是从没有喊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一直和爹苦苦的支撑这个家。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娘在操持,和爹再忙活地里的活。
自从生了水根和水妹以后又落下了一身的病,但还是闲不住,里里外外养猪喂养,希望这个家能有翻身的日子,最起码也能吃上饱饭,不在靠着家里那几亩村里人谁也不愿意种的地里刨食。看看娘那穿在身上的补丁衣裳,那和她的年龄及其不相符的面容,没有一点红润,有点只是岁月的沧桑。那粗大的手指,粗大的指节是娘为这个家操劳的见证。
眼瞅着,爹出去打工能挣回点钱补贴家用,娘也喂猪养羊,希望过个好年,可是
爹的心水根知道,在很小时候,水根就看到娘和爹相濡以沫的情景,互相抢着干活。爹野希望这个家能好,不让人家欺负,能有好的日子,所以拼命让水根和水妹上学,这也许是爹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也许如果爹看到水妹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看到水根拿着钱回来的话,该是多么的骄傲!
爹心里挂着娘,水根,水妹。
娘的心里难受,抓住爹。
水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