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隔离营——专为社会适应不良者准备的矫治场所,相当于地球上的精神病院。
下午时分,瓦伦斯坦出现在隔离营。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瓦伦斯坦的那副黑框眼镜闪着光,狡黠的目光中透着愠怒。
北山直视瓦氏双眼,不做声。
“咳,我该怎么说你呢?我们之间还是缺乏了解,其实你误解了我的一番苦心”,瓦伦斯坦的声调饱含悲哀。
“其实,我们多么相像,只是在某一个节点上各奔东西了,不是吗?”
“我和你不一样”,北山目光移向别处,不再言语。
“我相信科学,献身科学,相信我,我的观念经得起历史检验,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星球利益、星民福祉,让我们变得更优秀、更强大、更纯粹,难道不对吗?”
“什么叫强大,什么叫优秀,什么又叫纯粹?”北山反问。
“强即是纯粹、即是美、即是优秀!”瓦伦斯坦用无可置疑的口气吼道。
“呵呵,这正是差异所在,我认为真即是善、善即是美,真善美三位一体。”
“哈哈,别幼稚了,真、善皆为价值判断,纯属主观臆测,美指的是符合天道,而非所谓的审美体验,我的理论建立在科学研究之上,能实实在在改变现实,而你呢?你的观念虚无缥缈、不堪一击。比如说,现在你被我控制,谁强谁弱不是一目了然吗?”
“强弱无定势,没有永远的强者、也没有永远的弱者,强弱之间自有转化;况且,上帝若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恐怕是你最后的疯狂,听过‘回光返照’这个词吗?”北山讥讽道。
瓦伦斯坦脸涨得通红,许久没说话,只是怒目而视。
北山暗自赞叹‘你还真能忍,果然厉害!’
“能言者不能行,能言善辩先生,我将改变世界,而你将在这儿一无所成!”
瓦伦斯坦恨恨道,说罢拂袖而去。
隔离营对他看护甚严,整日被关在单间,不得外出。
机器人心理专家定期对他进行心理矫治,经过几度交锋,便被他驳得死机,需要重启才能再度工作,隔离营又派来生化合成人、超人,乃至天然人轮番上阵,均无功而返。
而北山已经失去了辩论兴趣,他只是沉默。
每晚,北山都瞒天过海,当着护士的面假装服药,其实药物被压在舌下、并未吞服,护士一走就立刻把药吐出,如此蒙骗一个月之久。
隔离时间太久,北山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常想到户外透透气,却偏偏出不去。
被逼无奈,北山态度开始转变,与心理辅导师友善相处,不过依旧未服药物,如此这般三个月。
瓦伦斯坦逐渐对他放松警惕,很快,一群医生会诊北山,诊断其为轻度精神症,可在营内自由活动,但要按时吃药、并接受心理矫治。
自此,隔离营操场多了他的身影,并结识了一帮营友,这些人多少有精神障碍,有些人麻木迟钝、有些过分敏感,还有些自我封闭、行为异常。
他们一旦矫治正常,便在重返社会前服下紫色药丸,变成超人,按照瓦伦斯坦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造,而在精神异常情况下,药物无法奏效,这就好比系统崩溃的电脑无法安装应用软件一个道理。
紫色药丸能量惊人,相当于“优化手术+忘情水”的综合,或许还有其他成分,毕竟瓦伦斯坦是他们的“爸爸”,孩子总要听爸爸的话。
这段经历无疑是噩梦,他亲眼目睹重症患者的精神痛苦,医生、护士都不大对劲儿,大概是长期与患者相处的结果吧。
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头脑清醒,这很累人,因为周围都是精神异常的人。
一天,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隔离营一名主治医师突现意识障碍,时而狂躁、时而抑郁,并有攻击性行为;其症状与病人无异,幸亏被及时控制住,才没酿成大祸。
该医师被独自关在一间病房,只是身份从医师变成了病人。
深夜,从疯医师病房传出肆无忌惮的呼号,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
北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起身拉开窗帘仰望星空。
许久,他无声流泪——星河浩瀚,却再也找不到恒久的坐标系,走投无路下,要么被星球淘汰出局、要么被改造成超人,而他哪一条路都不愿走。
疯医生的呼号持续了一个月,北山被折磨得濒于崩溃,他决定逃出隔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