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呆过的那间卧室依旧散发着她的体香,北山倚靠门侧,遐想连篇。
他已经建立了SF-8与秋夕飞碟间的电磁联系,秋夕走到哪儿他都能跟踪,这一是为了保护她,另一半出于迷恋,迷恋秋夕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她叩响了北山濒临麻木的心灵。
毕竟年轻,北山的心绪波动突如其来、毫无防备,他坐卧不安,以往外出的习惯也改变了。
他常常步行至湖堤,隔着宽阔湖面向秋夕岛望去,一片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感应到秋夕的存在:她就在对岸,一个人孤零零的,游荡在那座屋子。
仆佣们私下议论主人的微妙变化——伯爵再不似往日平静,他敏感、焦躁、心事重重。
每个夜晚,北山站立在湖堤前,凝望湖水、凝望对岸的小岛,或者凝望不知什么方向的某件事物,陷入交错的时空。
在那里,丰饶星的往事、荒凉星的现在一一过电影般一一呈现眼前,使他不知所措。
‘我不属于荒凉星,也已远离丰饶星,不,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我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心情烦躁,他慢慢走向湖边,一步步,连衣服都不脱,当水位淹到腰部时,他张开双臂扑向水面,潜入水中,他游啊游,让湖水彻底浸透全身,冰凉的水使他快意轻松,他朝着湖中心游去。
什么也看不见,这是夜里,只听见手臂击水声,他翻过来仰泳,双目直视苍穹,颗颗星斗辉映湖面,洒下点点磷光。
不知为何,他总是听到远远传来的歌声,是飘渺的女声,若有若无,似是召唤,却如泣如诉…
长久的孤单无助涌上心头,泪水流下来,又很快被湖水冲刷,然后再流下来。
此刻,北山心情无法克制,不管是谁的歌声,只想大哭一场以图宣泄。
他肯定:他爱极了这歌声,还有放歌的人…
每当定心倾听歌声,歌声却渺渺而逝,似乎告诉他仅是幻觉,这琢磨不透的歌声啊!
到湖心的时候,他本能朝秋夕岛望去,内心希望是秋夕放歌,然而秋夕的木屋一片死寂,连半点灯光都没有。
‘秋夕已经睡了’,他想想觉得无趣,又折返身往回游。
每晚都在湖中畅游,每晚都听到那魅惑歌声,有一天,他自认听得真切,那歌声即便是静下心来依旧响彻耳边,他再次朝歌声游去。
歌声是从秋夕岛方向发出的,他兴奋莫名、一路加速,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那是种他不懂的语言,然而轻柔婉转。
借着星光,他看到远处湖面上有活动的人影,一个长发女子正缓缓游动,她身材轻灵、滑如鱼儿,雪白的肌肤闪动湖面。
渐渐的,他发现女子全身赤裸,毫无挂碍地畅游,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他看呆了。
他朝女子游去,看看近了,却见女子发现了他,一声惊呼后,扭头向对岸游去。
一刹那,他终于看清——女子下身拖着长长的金色尾鳍,在湖面上划了一条美丽弧线后,消失不见。
美人鱼!
这太突兀了,即便在丰饶星,美人鱼也只是传说,无人亲眼目睹。
女子背影颇似秋夕,但这绝无可能,秋夕怎么可能是美人鱼呢?
北山静静浅入湖面,伪装无人场景,却暗地朝秋夕岛靠近。
待近前,他偷偷浮出水面,果然见一个背影极为美丽的女子上了岸,这回却是双手双脚的正常女子,并无什么美人鱼,难道他看错了?
女子走向秋夕的木屋,他肯定上岸的这位女子正是秋夕,那么,美人鱼又是谁?
广大湖面,夜夜传来美人鱼的歌声,在星光下漫舞、在水波中荡漾,魅惑着附近所有生灵,歌声时而清越、时而低沉、时而喑哑,歌者毫无动机,只是顺其自然而发,却不知听者早已深陷其中。
歌声夜夜回荡,美人鱼金色的尾鳍拍打湖水,北山总还记得:美丽的女子全身赤裸,爬上岸去,长发湿漉漉的垂在玉背,她从不回头,只是歌声已杳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