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的变暗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视觉。眼前几个都是熟人,二楼的李叔,还有住在四楼的两户男主人。
“李叔,你们还没走吗?现在这里很危险啊!”他停下了脚步。
三人背着阳光,他却能清楚的看到李叔的嘴角挂着一抹殷红的血渍,身后两人身上也都蹭上了血污,充满血丝的眼里透出贪婪的幽光。在他们身后走向二楼的拐角,还有一团蓝色花蕊图案的衣服在地上蠕动。
“是啊……还没走,你准备去哪里呀?”李叔张开嘴,一条血红的肉丝挂在牙齿的边缘,睁开的眼球上方有一抹淡淡的猩红色。
“刚才,你们没听到什么动静?”郑义紧紧握着提箱的手柄,试探着向上走了两步。距离他们越近,血腥的气息也越发浓烈。
对面的三人挡住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听见了,也看见了。有一群人发疯了,还有人开枪杀人,多新鲜的血……咳咳,我们正要去看看呢。”身后的一个男人低声的说道。那冰冷的语调,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郑义站在楼梯的中间,把提行横着他和三人之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是好多的血,不过现在都凝固了吧。李叔,阿姨和小慧还好吗?都还在家里?”
“她们……很好呀。”李叔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神闪烁着朝身后的楼梯拐角望了望。后面的两人也是面色古怪,用力的嗅了嗅鼻子,然后不约而同的死死的盯住了他左边的胳膊。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下来,缠在手腕上的白布被血渍浸红。忽然记起小战士临死前的警告:病毒感染的人对伤口和鲜血会特别的敏感……
“哈哈,我忘了……还有东西没有拿,你们先去,再见,再见……”他倒退着向楼梯下走去。
“不着急,咱们一起去,一起去啊!”三个男人的眼球上迅速浮起一层让人心悸的猩红色,一步步向他逼近。
“逃,快逃!”痛苦的呻吟从台阶上方传来。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从地上那团蓝色花蕊的包裹中耷拉下来,触目惊心的伤口上现出被啃噬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声音是那么耳熟,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猛地冲上两步。透过栏杆的缝隙,一个女孩仰面朝天的躺在血泊中,贴身的衣物被撕扯得稀烂,身体包裹在蓝色的外衣里,半边的脸被啃掉了皮肉,血泪顺着撕烂的眼眶淌了出来。
尽管面目全非,郑义还是一眼认出重伤的女孩就是李叔的女儿,李小慧。
“小慧!王八蛋!”他怒吼了一声,抡起皮箱砸向扑到身边的三个变态,转身朝地下室逃去。
他推到堆在走廊的木架和杂物,冲到门口,手忙脚乱的掏出钥匙,撞开了屋门。
暴怒的吼叫裹挟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卷到他的身后,紧贴着他的头皮。不敢回头再看,后背死撑着门,用全身的力量顶上了屋门。
门外立刻传来恐怖的吼叫和“咚咚”的踹门声,整个地下室都在剧烈的震动中瑟瑟发抖。
肩膀火辣辣的剧痛,他满头大汗的转过身,身后的门板已经被鲜血染红。伸手向后背摸了一把,后肩火辣辣的痛,后背肩头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稀烂。
屋门在剧烈的撞击中颤抖。强忍着痛,搬倒了柜子、冰箱、小床,把一切能搬动的东西都堵在了门口。在杂物中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把消防用的小斧头,握在了手中。
“轰,轰”撞击在继续,屋门的锁发出“咔嚓”的脆响,被撞断在地上。堆积的大门被从外面挤出一道细缝隙,一只青灰色的手从缝隙里伸了进来,在半空中疯狂的挥舞着。
“死了吗,要死在这里了吗?”他绝望的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封闭着铁丝网的小窗口……
房门被轰然挤开,几个面目狰狞的疯子推开堆积的杂物,冲进这个没有遮蔽、空间狭小的地下室。小小的屋里空空荡荡,躲在里面的年轻人已经不知去向。
三个疯子的眼睛散发着幽红的光,在小屋里愤怒的喘着粗气,他们用力的嗅着鼻子,被墙边那个小小的窗口吸引了过去。玻璃窗已经被砸碎,铁丝网也被砍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一边。在凌乱的铁丝网上,还沾着一些新鲜的血迹……
郑义此时正靠在离窗口两米的墙边,手里摆弄着一只微声冲锋枪。记得大学军训用过这种枪械,QCW05式微声冲锋枪的改进版,质量不到3公斤,折迭式枪托,备有60发和80发弹匣,可点射、连击;枪口的消音器可使枪声降至84分贝以下,是特种部队很好的突击武器。
这就是关于这把枪的全部记忆,也是最后的保命本钱。现在的他全身是伤口,脸和手臂被玻璃划开几道血口;肩膀被抓烂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痛;腿上也被铁丝网挂破了几道伤口,幸好只是擦破皮。握着手里的枪,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从地下室逃出来,他没有立刻逃走,只是捡起了小战士的枪,然后静静的靠在墙边,眼睛紧盯着窗口。他要报仇!不只是为自己,更为可怜的小彗。
地下室里传出一阵嘈杂的响动,等了不久,一个秃顶的脑袋探了出来,这个曾经是李叔的怪物正冲着他呲牙咆哮。
郑义的嘴角挂着恶毒的笑,举起冲锋枪对准了那个秃顶的脑袋。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发狂的怪物似乎明白了眼前的危险,不再向上爬,开始拼命的扭动着身体,想把脑袋缩回去。
“晚了!”他冷笑着扣动了扳机。黑血混着白稠的脑浆溅了一地,无头尸体跌回了破洞。
他走到了窗口前,蹲了下来。
地下室的两个怪物盯着地上的尸体,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拿不准是冲上来还是逃跑。混乱的思维和残存的记忆让他们无法在瞬间做出正确的反应。
几声“哒哒”枪响,两只怪物倒在了血泊中,扭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提着枪,平静的站了起来。第一次开枪杀人,竟没有丝毫恐惧和罪恶感。看着那几具丑陋的尸体,心中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次会感染吗?”摸了摸肩头的伤口。还是很痛,幸好血依然是鲜红色的。
走到军官的尸体旁边,是位一级军士长。从军官的背后卸下背包,里面有两件液态防弹背心,一些压缩饼干和瓶装止血药。
打开一瓶药粉,小心的撒在肩头的伤口上;把捡来的两只微冲和子弹都塞进包里。直起身,走回墙边小战士的尸体旁,把那封沾满血迹的家书塞进背包的最里面。
身上的烂衣服已经不能再穿。蹲下身,剥掉了小战士的衣服裤子;伸出脚比了比,索性把对方的靴子也脱了下来。一边穿,还一边念叨:“别怪我啊,反正靴子和衣服你用不上了。借给兄弟穿,也许真能逃出去给你把信送到!”
终于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他环顾四周,最后望了眼生活了两年的地下室,背起背包,头也不回的走向小区的大门。
小区里悄无声息,能逃得应该早就逃了;没走的,估计再也逃不掉了。
走出半开的电子大门,却没有逃出生天的激动,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