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和眼镜哥闹翻的事儿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各种小道消息更是在学院内部传得满天飞,有说记大过,有说警告处分的,最多的一种说法是说要等评估过后再对罗通进行秋后算账,总之罗通这下前景非常不妙。作为主角的罗通事后也有些后悔,觉得当时太冲动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已是无法挽留的,罗通也就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话说回来和眼镜哥彻底闹翻了也让罗通有种彻底解脱的感觉。
迎接评估的日子终于来了,这注定是一个茫然的日子,正如那些茫然的人一样,罗通也不知道该茫然什么,晚上看着一群群到处乱窜的人就更让人茫然了。罗通无奈的拿到了自己的任务单,明天那些专家们就来了,这张可笑的纸上清晰的写着他的任务,明天早上6点起来在指定的地方晨读,某个时候又要干什么,要注意的事项等等。罗通觉得有些悲伤,不知道该为谁而悲伤。
不少人对这种事儿虽然反感,但却抱着早死早投胎的心理,希望这次教育部专家们早点检查早点走,听说为了迎接评估检查,很多老师和学生从假期开始就在准备材料,按照上面的规定,要检查五年左右的文件档案,而且要求用什么标准的模式,学校没有的只有造假了呗,上次罗通他们全班被喊去造假,帮已经毕业很久的师兄师姐们重新做了一次四年前的几门考试,而且还要按照四年前的分数来考,害得众人大呼变态。当然对有些人而言专家来检查也不完全是什么坏事,这两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清晰的发觉饭菜的味道比以前好了不少,分量也多了些,在食堂的桌上吃饭时能听到周围很多学生都在讨论着食堂饭菜的可喜变化,无疑这点小便宜或者说是学校的小恩小惠让很多学生都惊喜不已,罗通有些嗤之以鼻,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过了肯定又会回到以前的状况的,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才在食堂吃了一顿,小胖跟罗通商量还是出去吃的好,按照他的话来说,是有些受不了食堂师傅们现在见到打菜的同学就像见到四十年没有见到的亲戚似的热情样子,一切的变化实在太快了,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学校就变成了北京那些专门接待老外的宾馆,而那些打饭的饭卡都变成了美圆信用卡,一切都疯狂了。上帝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检查的第一天,一大早罗通就被寝室的人喊了起来,匆匆的洗漱了一下,拿了一本书就往指定的地点去了,张剑和小胖主动要求和罗通一组,王云东则是眼睛哥安排过来和罗通一组的,昨晚上王云东告诉罗通眼镜哥叫他来就是怕到时候罗通碰见专家乱说话。这应该是罗通进大学以来最早的一次,早上起了雾,校园里弥漫着惨淡的白色,不知道“白色恐怖”是不是这样来的,四人来到大教学楼下面的走廊处,这个地方在未来的两三天都“承包”给他们了,对面可以看到图书馆门口已经有不少人了。王云东坐在石凳上正儿八经看起书来,罗通将书递给张剑道:“兄弟,你放会风,我先睡一会,时间到了你们就喊我一下”。
“老罗,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关键时候,你好歹还是分一下轻重吧。”王云东看到罗通正准备躺到一张长方形的石凳上赶忙阻止道。
“什么轻不轻重的,我说云东你胆小不要这么好不好,你以为那些所谓的专家会这么早爬起来看你们这些祖国的未来吗?得了吧,你丫的宣传片是不是看多了。”
不再理会王云东罗通又笑嘻嘻的对小胖道:“小胖这条石凳又宽又长,睡两个人都不嫌挤,要不咱们一块儿挤着还暖和些?”
“老大我觉得还是不睡的好,一个是露气重,二来你刚刚和眼镜哥闹翻,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弄出什么事儿让他抓住了,而且”小胖背对着王云东使了个眼色。
罗通不动声色的道:“没事,你们帮我把风,我困死了,有情况就叫我。”
王云东叹了口气继续看他的书了,小胖坐到另一侧的路灯下将书来回翻着,像是在测量书有多少页,过了一会张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就跑来挨着罗通睡。
第一天的检查罗通他们一个专家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直到晚上才听说学校领导早已经陪着他们回宾馆去了,这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专家组的成员就到处飘在学校里,罗通只看到过一次,剩下的就是听说他们一会检查这个学院一会检查那个学院的,就连让很多人紧张了一把的随机抽问也很平淡,专家组只是从学校递交的名单中选出学生来进行问答,原本以为会轰轰烈烈的迎接教育部专家检查评估的活动就这样非常平淡的收场了。当这些人走了后,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些“大神”给送走了,罗通估计这两三天至少有几千人睡眠质量严重下降。
专家们走了以后,学校以后又恢复到了往昔的样子,读书的读书,吃饭的吃饭,休闲的休闲。大学的日子比等待戈多还要无聊,这让人总有一种想找一点刺激点的事情来改变一下简单生活的节奏,也许是以往的沉淀太多,偶尔的一些刺激只能将沉淀震动一下而已,有时候公寓停电罗通看着自己所住的公寓和对面的公寓里的人将水壶等物件往楼下砸去,彼此喝闹的声音居然能让人生出莫名的快感与兴奋,张剑就曾说那就像第一次看松岛枫的片子时的那种感觉,似乎整个人都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宣泄,每当砸了东西过后晚上一定能睡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公寓外面堆满了水壶饼子等杂物的残骸,那景象很是壮观,同学们的不满和压抑通过这些东西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宣泄,看着满地的杂物,罗通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比较真实一点,有时候触目惊心比沉闷麻木更让人觉得具有规律性和真实性。其间有一天罗通和小胖在附近一家餐馆吃饭,结果碰到学生会的某个组织好似因在评估中为学校做出了什么贡献得到了学校的表扬和奖励便来这里聚餐开庆功宴,这些人在觥筹交错中互相敬酒吹捧丑态百出,想想正是这些人在很多年后会成为官员、教师和商人,看着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他们以后一定能很好的融入社会,这是多么可怕啊,难道这就是中国人所必需的谋生立命社交手段吗,从什么时候这个国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太可怕了,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虚浮和急功近利,罗通抬着头想起雷源曾说过的话“急功近利的社会必定造就急功近利的大学;急功近利的大学必定形成急功近利的教育;急功近利的教育必定催生急功近利的悲剧。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只有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才发现当初的事情早已是悲剧的开始。
令罗通意外的是评估结束后孟文平一直都没有来找他的麻烦,而其也没看到他的身影,院上也是一片安静,罗通心想难道事情就这样结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盖因孟文平绝不是那种心胸宽广之人,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肯定是要找回来的,现在的情况是如此的平静,而越是平静却越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似乎是阴谋正在发酵一样。左右都寻思不出一个所以然的结果出来罗通也不愿意再想了,抱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念头静观其变。
“老大,告诉你一个惊天好消息!”小胖一把推开寝室的门对罗通喊道。
“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不是跟你说了嘛要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这段时间来小胖成熟稳重了不少,现在他这个样子罗通只有在大一的时候看到过。
“老大,眼镜哥挂了。”
“眼镜哥挂了?什么意思?”
小胖眉飞色舞道:“前几天院上不是组织老师去川师大交流学习吗?眼镜哥晚上私自出去嫖妓被派出所抓住了,他这下铁定玩儿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对于丑闻一面大声呵斥,一面却像街边的八卦婆四处进行宣传,肆意享受传播丑闻带来的快感和宣泄。总之义正言辞的少而幸灾乐祸的人却是多如牛毛。眼镜哥这件事情对于学院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不到两天的功夫,这件事情就在学校里弄得是人尽皆知,学院的领导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到了这会事情也被各种小道消息汇总成了一本书。事情的大概是眼镜哥趁晚上休息的机会跑到全四川都出了名的川师大东门,本想在这儿风liu一下,结果却遇到派出所来检查,也该当他倒霉,派出所的那几个人远的不查近的也不查,就当当去查眼镜哥去的那家,眼镜哥就这样成了瓮中之鳖,被抓了个现行。星期一上课的时候院上便宣布了学校做出的决定将孟文平开除,至于理由只有一句严重违反校规就一笔带过了,新任的班主任是一个姓王的女老师,感觉很亲切很随和。
眼镜哥这样挂掉了对罗通来说跟解放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用担心眼镜哥在后面耍阴招了。晚上的寝室里,几个在外面租房的家伙又都回来了,说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学院一般都会紧张一段时间,又听说会严查一段时间,所以这两天还是回来住的好,罗通讥笑这几个家伙道:“你们怕什么,人家孟老师嫖妓你们又没有,一惊一乍的”。
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中国的国情就是高楼起火后水井边也要贴标语”。
张剑为了庆祝罗通逃脱“苦海”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一些酒和小吃回来,正好大家都在难得聚一下,罗通喝了一杯啤酒,叹了一口气,张剑为罗通倒上后问道:“罗哥,这眼镜哥都走了,说是找关系到宜宾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么还叹气,感慨什么呢?”。
罗通举起酒杯和王云东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才叹息道:“虽然我和眼镜哥有过节,矛盾很大,但这件事情我却为他很惋惜,你们有没有从这件事情上看出点什么来?”。
张剑笑了笑说道:“看出来了,眼镜哥走了霉运呗”。
罗通没理张剑,对王云东和李凯道:“你们看出什么了没有?”。
两人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呀,没看出来什么?你该不是想说眼镜哥得罪了什么人,学校上面有人故意这样整眼镜哥?”。
罗通道:“眼镜哥有没有得罪别人这我不知道,我是在想前段时间,不是有个文学界的名人涉嫌剽窃,最后不了了之了吗?”。
众人一头雾水的问道:“这和眼镜哥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罗通吃掉手中的小鸡翅道:“嫖妓和剽窃都是文人的毛病,历代中国文人没有几个不去安慰那些青楼女子的,所以以前的文人把嫖妓顶多作为个人的作风问题来看待,觉得没有什么,但把剽窃作为一种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这是对文学的一种玷污,所以当年陈独秀逛八大胡同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这世道变了,剽窃反而没有什么,嫖妓去成了最严重的道德问题,这就如同从重视礼仪廉耻到笑贫不笑娼的转变,这些事情都隐现了中国的道德问题,很值得人思考。再说,眼镜哥没有去害那些笨女生,这一点就比那些整天喊着什么卫道的伪君子强”。
王云东道:“经你这么一说这事情的确是这样的,但这年头的事情,说不清楚呀,再说了,我们都是学生,又不关我们的事情,操这们心干什么”。
罗通摇摇头:“看你们这些家伙读的是什么书,怎能说没有关系呢,读书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一份工作,未免太过肤浅,读书是为了明事理、辨是非、格物致知,更是为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还不待罗通说完,众人就把他打断了“老罗,你又来了,酸不酸,那都是哪个时代的事情了。”
罗通无奈的笑着将啤酒咕隆咕隆的往嘴里灌着。
这个城市的天气有点怪,春季和秋季都不怎么明显,刚过夏天一会天气就突然冷了下来,昨夜的狂风将树上的叶子吹落了很多,校园里一片萧瑟,深沉而寂静的气息犹如悲剧的前奏更像是大地莫名的伤感,让人心里颇不舒服。轻缓的忧伤,总能让人萌动的感情像间歇泉一样时而喷发时而沉酿。
十一月初,雷远给他寄来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前部分是讲婚礼是多么的无聊,末尾的部分讲他在密西西比河旅游时的所见所闻,大意是说他见到的密西西比河并不完全像夏多布里昂在散文中描述的那么美丽,虽然感觉上与有些出入,不像沿着散文里漫步想象中那样的绝代姿色,却也是风光旖ni如同名门闺秀般的端庄秀丽。
这段时间那些家伙们又都回去过那二人世界去了,小胖和彭学海则是给院上的一个老师担任摄像助理到阆中古城拍纪录片去了,现在这寝室里就只剩下罗通一个光棍了,寝室冷清得厉害,晚上下班回来,一个人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先是感到无限的宁静接着就是那无限的孤独和寂寞。
一个周以后雷远回来了,在原来的那家餐馆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怎么,好不容易去了一趟美利坚合众国,不谈谈感想?”罗通挑了一下眉毛道:“我估摸着在我们学校的这些学生里恐怕也就你一个闯进了美帝国主义的老巢。”
雷远很平静的道:“其实在我看来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家,没有那些整天想到美国淘金的人想象的那样好,随时都能和本杰明.富兰克林亲密接触,也不像某些宣传的那样坏,严重的种族歧视、枪支满天飞,到处都是黑帮火并,虽然这种情况仍然存在。那里的人很爱学习,也很遵守规矩,有些地方的人对人也很友善,当然也有素质很低的人,只是比我们中国要少很多,总体来说是一个有朝气的国家。”
“去了这么久,你怎么评价我们中国和美利坚合众国呢。”
“一句话来形容,美国没有过去,中国没有未来。”
“太悲观了吧!”罗通听了雷远的话惊讶的将手中的杯子一直举着全然忘了拿下来。
“是有些悲观,但我个人就是这样认为的,这一年多来,我走了大半个中国,碰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城市精英也有小商小贩和朴实的农民,在我接触的人中大多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不要告诉我中国没有最底层这一说,我想你应该有很深的感触。”罗通想了想点了点头,雷远继续道:“相较于物质财富而言精神上的空乏是最为可怕的,现在我们的中国人的内心已经被物欲所填满,国家现在也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它总会有幻灭的那一天了。”
罗通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岔开话题问道:“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没有,只是想先休息一下,你呢?”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就这个样子过日子呗。”罗通摆了摆手道。
“你是不是对我现在的这种样子很是不满?”雷远突然问道。
“怎么这样说?”罗通讶然问道。
“直觉,自从上次考试我没有来,你似乎就对我有些意见。”
罗通想了想道:“的确有一点,我觉得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应该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至少不能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你们班上的人是怎么说你的,我都没法为你辩解。”
“何必要在乎他们说什么呢,只要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你一向也是那种不在乎别人眼光行事的人,什么时候也产生了这种想法?”
“我倒不是在乎别人看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有欠妥当而已。”
“或许是吧,但我现在也只能这样过呢,我不会迎合别人,也不想去迎合,我实在没有那种想法和精力,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必弄得太复杂只要自己清楚明白就行了。”雷远仿佛一下回到了某种回忆里,感叹道:“其实我曾经也曾有个试图将自己融入到身边的人和事里,可是有些事物早就对我关闭了,即使我再想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也无法做到,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你是很难明白的。”
罗通看着雷远:“我希望你某天能将你过去的事情说给我听,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和兄弟,我希望能帮助你。”
雷远叹息了一声便沉默不再说话。
罗通本以为雷远呆上几天又会像以往那样凭空消失掉,结果他却在学校里一呆就是半个月,闲暇的时候雷远就叫上罗通去郊游登山。月末的时候雷远叫上罗通去周围的阆中、广安等地旅行,即使很多年过去了,罗通都还能记得当年和这位挚友在阆中古城旅游时的情景。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嘉陵江最清澈最美丽的时候,如同一条玉带将整个阆中古城环抱起来。站在嘉陵江边远眺,对面云浪下的锦屏山深绿成幕,更觉水天相接、横江似练,方知杜子美所说的“阆苑城南天下稀”之言丝毫不假,果真是人间极致阆苑仙境。黄昏时分,高飞的云燕将身影融入夕阳,江上的驳船在夕阳的辉映下变得绚丽安静,观者顿觉那“日暮群山小、寂州孤雁高”沧桑厚重之感荡漾在心头,明月高升时盏盏街灯将古城的木窗青瓦映得更加古朴典雅。
罗通和雷远想欣赏月夜下的古城,便沿着古城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当下是淡季来此旅游的人很少,其他人大多都在新城里呆着,所以一路走来居然未碰到几个行人,很长时间两人都不曾说话,似乎只有不说话才能更加融入古城那特有的气息里。
“怎么了?”雷远停下脚步看着随着街道蜿蜒弯曲的两排红色街灯,然后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胸口。
“没事。”雷远像是连答话都有些艰难。
“真的?”
“恩,我不想走下去了,我们回客栈吧。”
“好吧,老实说我也不想走下去了,一路上我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都还执着的纠缠在我的心底。”
雷远楞了楞道:“我也是。”
两人回到住宿的杜家客栈,客栈里很安静,红色的灯笼让客栈显得朦胧幽静。客栈的前台只有一个领班和两个服务员在那里候着,一打听才知道就他们两个人是最后回来的,其他的客人早都回来了,想必现在已经都睡了,所以客栈很安静,这为古朴典雅的客栈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味道。雷远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又问那位领班是不是特意在等他们,领班如实相告只要还有一位客人未回来她都会坚守岗位,客人回来了她才会下班,晚上客栈也会安排人员守夜,如有什么需要尽可找值班人员。罗通和雷远向领班表示感谢,后者很有礼貌的说这是她应该做的工作。
罗通洗浴出来后先是将窗户打开,然后坐到床上揉捏着又些发酸脚跟,雷远则躺在另一张床上发呆。
“嘿,哥们儿,到是说句话呀,我可是头一次住这种年代久远又古色古香的客栈,心里有点儿悬,你再像死尸一样,那岂不是让气氛很诡异呢。“
雷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你真的怕住这种老屋子?”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刚搬到县城那会儿,家里只能租最便宜的房子住,后来我们租到一套又大又便宜的房子。”
“房子有问题?”
“恩,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会总感觉那个床在动,一会立起来一会又折过去,当时我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妈说,结果有一次我妈妈和我外婆聊天的时候说她们也感觉那个床晚上会动。”
“这你就被吓着了?”
“唉,那时候还没有,后来对面有一户姓万的人家和我们换了房子,那女主人不到一个月就死了,这个时候那些邻居才告诉我们说这屋子里加上刚死的这个女人已经是第四个了,其中有一个是吊死的,所以里间屋子里的梁被锯掉了,我们这才知道房租为什么那么便宜了,好久提起这个房子我们家的人都还后怕不已。”
“所以这种房子就在你的心理留下阴影了。”
“大概有点儿吧,因为是亲身经历,又是第一次遇到人死的这会事儿,所以印象深刻,到不是有多怕。”
“你相信轮回和宿命吗?”
罗通确定雷远是认真后道:“有点相信,但不完全信。”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以后就明白了。”
回到学校后不久雷远就跟着上次的那个团队去了新疆,罗通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节奏里。
小胖喜欢去“包子西施”那里吃早点,连带着罗通也常常去那儿。这天早晨两人吃完早点出来,准备去学校边上的旧书店寻“宝贝”。
“老大,你刚才看见没有,那姐姐一直在对我笑呢,看来我的魅力又上升了。”小胖这段时间虽然成熟不少,但也没有失去可爱的本色。
罗通呵呵笑道:“上次你和彭学海跟着洪老师去阆中了,我和张剑来吃早点,那天张剑熬了一个通宵后饿得够呛,一口气吃了两笼包子和一笼蒸饺,你那位西施姐姐对张剑也是笑的甜美极了,比对你热情多了。”
“不可能,姐姐不是那种俗人,怎么可能对张剑那种人假以辞色。”
罗通颇有些无奈的敲了一下小胖,“兄弟,那位包子西施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上门的都是她的客人,人家自然要笑脸相迎,难道还哭不成,至于你说她对你特别好些,这我也承认,不过只要我能像你那样每次去都能吃一笼包子和一笼蒸饺,保管她对我也是从头笑到尾从西笑到东。”
“说得也有些道理,但我觉得她还是对我好些,好几次她都多给了我个包子呢。”
“她呀,那是她看你傻得可爱!”
“老大,拜托你以后不要将可爱二字使用在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上,这是对我的侮辱,还有,我也不傻嘛。”
两人还没有走几步,张剑就给小胖打电话来了,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就挂了。
“张剑那厮又有什么事儿呀?”小胖接完电话罗通便问道。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儿?就是让咱们在这里等他,说见了面再谈。”小胖笑了笑道:“我估摸着张剑这厮准是没钱了,这家伙只有到了与‘毛主席’与世隔绝的地步才会想起我们来。”
两人在校门外的电线杆下等了十几分钟后就看到张剑套着一件皇马的球衣,穿着一条火箭队的运动短裤,踩着一双拖鞋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他那一身行头和打扮非常鲜明可谓无与伦比。
罗通上下一打量便笑着挖苦张剑,“瞧瞧你这样子,不伦不类的,亏你还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才,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不伦不类、吊儿郎当的,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还怎么搞!”
“搞锤子搞,这些关我鸟事儿,我现在都快穷疯了。”张剑虽然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但依然还在延续着他的草莽本色。
“前段时间你的经济状况不是很不错嘛,怎么一下就变穷了。”罗通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张剑纠缠不休。
还不待张剑说话,一旁的小胖就笑着插口道:“张剑,如果只是缺套子钱的话哥儿几个绝对帮忙,但如果是伟哥的话兄弟们就爱莫能助了。”
“庸俗,我好歹也是一个志向高远,一心向上的四好青年,你们怎么能用如此低俗的言语强加在我的身上。再说了你看我的身板儿也不是要用那种东西的人嘛。”
罗通和小胖两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张剑的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却给人无限荒诞的感觉。
“笑够了没有,CAO,有那么好笑吗!”
“够了,够了,说正事儿吧。”罗通和小胖非常努力才忍住了。
“这段时间哥们儿手里有些紧张,所以。”
张剑还没说完,小胖就忍不住笑着道:“真的没有套子钱了?”
说完后两人像条件反射般又大笑起来。
“操,跟你们说正经事儿呢!你们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见张剑撑不住了,罗通便问道:“哥们,说吧,需要多少银子?”
张剑摆了摆头道:“我不是来借钱的。”
小胖打趣道:“不借?难道你还想抢不成。”
如果换在以前,小胖这句话马上就会成为一场口水战的导火索,但现在张剑居然耐心的解释起来。“自古以来都是救急不救穷,我和我老婆商量了一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所以特地来找你们商量。”
“那你就说吧。”
“我老婆想在学校外面盘一个门面下来做点小生意。”
罗通有些担忧道:“别看学校外面的这些店有的生意好,赚了不少钱,亏的多也不是没有,这件事情你们一定要想清楚了才做,千万不可性急。”
知道罗通说的不是假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小胖受家里的影响,对这生意之事也有些见解,便问道:“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要投入多少?”
“我老婆想开一个精品店,你们觉得怎么样?”
小胖想了想觉得做个精品店可行,三人又合计了一下又添了不少点子,见事情差不多了,张剑才说出来意,希望罗通和小胖两人入股,大家一起干,小胖自然答应,他对赚钱的事情非常有兴趣,罗通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但不加入又显得不够意思,再说罗通现在做兼职的钱也有不少,也就合伙了。
事情商定好了以后,张剑轻松了不少,当下也没有什么事儿,听说他们要去旧书店淘书也就跟着去了。
学校附近的几个小区都是新修的,雷远租的那间房就是在这里面。由于才新建不久,这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这些地方的无论是房子还是门面价格都不高。他们现在要去的那家旧书店就在小区最后面的一个拐弯处,店老板叫周志成,是准备考研的大四学生,他开这个店一是他自己也要淘书,二来则是为了能搞点钱补贴生活,因为混熟了罗通便称呼他为老周,叫到最后罗通都忘了他本名是什么了,而老周则叫他老罗,到最后他也忘了罗通叫什么,很多年以后罗通和周志成在浙江的一个酒店里相遇时都叫不出名字来了,“老周”和“老罗”就成了唯一的代号。
“哟,老周,这套衣服不错嘛,气色也很不错,有艳遇还是昨晚做chun梦了?”三人来到店门外,罗通就像回自己家里似的很随便的和站在门口的老周开着玩笑。
“可别乱说呀,一会我女朋友还要来的。”周志成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类男人,罗通也有意无意的拿这些事情和他开玩笑。
“老周,最近有没有弄到什么宝贝?”
“这段时间没有,好的书都被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漏网之鱼,宝贝难找呀!”老周说的是实话,以前的人很少知道旧书中能淘出宝贝的,更何况还是从一推破烂货里拾得出来的,现在这几年人人都成了精了,都知道这些破烂货里会有宝贝,淘的人多了,宝贝自然就少了。
“小胖,我叫你来是来淘书的,不是来淘美女的!”罗通看见小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书店里一个正在淘书的女孩儿看。披肩的秀发,精致的五官,穿着鹅黄色的套装,随意的翻看着几本旧书,女孩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群山空灵、云泉静浮的独特气质,如同大师笔下的仕女图一样自然中又带有几许空灵飘逸。
“罗哥,你别说小胖还有点儿眼光,这女孩儿不错呀,随便那么一站都能显出一股独特的气质来,李太白不是有一句什么诗来着?”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对!就是这句话。”
“张剑,你不是向来对那种成熟妖媚的女人著迷吗?”
“这你们就不懂了,男人潜意识里会将女人分为几个档次,像那种打扮妖艳卖弄风骚的女人,总以为男人们围着她的石榴裙转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其实不过是把她当成床上的猎物罢了。而那种真正的极品女人,是不屑用裸露身体这种手段来吸引难男人的,从她们的言谈举止中的透出的气质才是世间最可怕的武器,如果再加上温柔作调剂,只要有眼睛的男人都会投降,而且是争先恐后的,一般我看这类的女人的眼神虽然看似色情,其实却是一种艺术的眼光,只是你们无法理解而已。”张剑打量着那女孩儿得意洋洋的说道。
罗通淡淡的道:“我只听说过打着艺术的幌子干那色情的勾当,从未听说过有人会用色情的幕布来遮掩艺术的创造,你这一番话,对于那些伪君子来说无疑是一场色情界里的十月革命。”
看到小胖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看,罗通忍不住拍了他的头道:“还看,看一年人家也不认识你。”
小胖像着了魔似的边看着那女孩儿边呆呆的对罗通说道:“我确定我以前看到过她,真的!”
“看到过,在哪儿?”
“在梦里。”
罗通、张剑和周志成都笑开了。出奇的是小胖却很平静,一点儿也不因为他们略带戏嘲的笑声所影响。
看见小胖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张剑试探的问道:“你真的看上了?要不要我去帮你问一下电话号码?”
“不用,我会自己去要的。”
“恩,有性格,你要是有种你现在就去呀!”
小胖脸上立即出现为难之色。
“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你不去的话我就去了哦。”张剑眉毛一挑,颇有些挑衅的对小胖说道。
小胖狠狠的看着张剑,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罗通用拳头在小胖的胸口打了一下。“如果真的喜欢,你就拿出勇气来,不就是要一个电话号码嘛。是男人就点个头。”
小胖听了以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去呀!还楞着干什么?”
“老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帮我一下。”
“唉,真拿你没有办法。”罗通拉着小胖的耳朵将上次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搭讪的方法给他简单的说了一下。
小胖艰难的往店里走去,罗通和张剑赶忙装着淘书的样子走到离两人不到两米的地方,背对着小胖,竖起耳朵偷听情况。
能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小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那女孩儿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儿吗?”感应到面前有人在看着他,女孩儿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有些发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男生。
“哦,哦,我想,想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罗通心里暗暗为小胖着急,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女孩儿看着小胖,微微皱了皱如淡月的娥眉,抬手看了看手表道:“八点四十七了。”
见小胖没有离开,美丽的少女眉头皱得更紧,疑惑的看着小胖。
小胖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我的时间也是八点四十七了。”
那女孩儿楞住了,她应该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两人都没有说话,小胖的脸上更是惶恐不已。
就在小胖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时候,那女孩儿却笑了,“是谁教你的?让你说的这么烂。”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教我的?”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你这个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能编出这番话的人。”
“那你觉得我们有缘分吗?”小胖期待的问道。
女孩儿对小胖笑了笑,轻声的说道:“你猜。”然后转身走了。
小胖呆呆的看着那女孩儿走了以后,罗通和张剑来到小胖跟前,罗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推了小胖一把,“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我不是叫你要镇定吗,你怎么,唉。”
小胖突然“嗖”的一下从旧书店里窜了出来,直奔那女孩儿离去的方向追去,留下罗通和张剑两人面面相觑的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