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老家人说了假话,确是好几个人在吃药和尚的家里养伤,王从善虽是要跟常仲英联手,但也没那胆气一下子就向了锦衣卫的人下手。
  商千刀自然是想不到其中竟有这些关窍,皱了眉头道:“老三这伤可不能再拖,要不再找找济南城里的名医来?”
  老家人忽地失笑了道:“我怎的成了死脑子,济南的医生不少,我干么只要找那吃药和尚?要不我再出去把了济世堂的胡老头找来?”
  商千刀叹了口气:“那些老人家都上了年纪了,身家也着实富贵,怎肯半夜里跟了你喝西北风,然后进这荒坟也似的地枯井里来?”
  老家人瞪了商品粮千刀:“不用你小子激我,我若是好生的请他,只怕就是跪了在地上求他,他也未必肯来,自然我是点了他的穴道收拾了他的药箱行头带了他来!”
  商千刀眉目现出笑意:“好呀,明叔,想不到你老人家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要做飞贼,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定要去官府告你!”
  老家人一脚踢在那商千刀的腿上:“滚开!”
  商千刀乖乖地滚到了一边去,口里还在说话:“只是我觉了奇怪,你年轻时候做什么去了?怎的到老来才想到了要做贼?只怕你几十年不曾飞檐走壁,还跳得上人家的房顶么?不要摔了下来断了手脚可就不好玩了!”
  天亮时分,老家人回来了,肩上扛了济世堂神医胡不归,一手提了医人用的家伙,商千刀看得直是发笑,这老头子出去作夜行人,竟然连夜行衣都不穿,除了那杜奇风遇害那晚上见杜奇风敢穿了白衣找司空城外,生平实是没见第三个人敢夜行不穿夜行衣的人,果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老家人放下了那胡不归,叫:“商大少,我是用的迷药迷了他过去,你找些凉水来弄他醒来。”
  商千刀刚要答应,不想胡不归居然说话了:“那倒不敢麻烦两位了。”
  商千刀和老家人那样历经变故的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你没晕过去?”
  胡不归坐起身来,苦笑:“实不相瞒,老朽生平研究药物,晓得江湖下五门的迷药厉害,最是存了提防,迷药怎能奈何得了我?”
  商千刀听得失笑:“如何,明叔?”
  胡不归道:“老朽本以为是小贼来偷钱物的,只想等到了这老哥去开箱柜便发动机关,不想他却直直地到了我床前,想来他是信了我已被迷倒,直接就把了老朽搭到背上,老朽根本就没机会引动机关,但见了这位老哥竟是轻轻地背了我就上了房顶,这才晓得是江湖朋友有事要老朽办,回想了当时老哥收拾东西,才晓得是你们定是有人受了伤,这才来找我的,老朽猜得可不错么?”
  商千刀大笑:“胡大夫果然猜得不错,在下这位明叔深夜请了你老人家来,就是想求你替在下师弟治治枪伤。”
  老家人道:“胡先生千万恕罪,我老头子实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胡不归苦笑:“那病人在哪里?”
  二十过年了
  拆开了头脸上的布,胡不归倒吸了口凉气:“怎的?病人脸上的皮肉是化脓了销蚀掉的么?”
  商千刀道:“在下这师弟是中了火枪,打在他的脸上,这许多的肉都是打掉了的,却也有些确是化脓蚀掉的。先生,在下师弟可能治得好么?”
  胡不归怔了怔:“这是枪伤的么?那倒少见,老朽尽力而为就是。”
  商千刀见他神色,心事虽重,也忍不住暗暗地好笑,司空城枪杀自己师徒三人在济南城乃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市井百姓都能吹得跟自己当时亲见一般地神吹,更何况济世堂本就是个人流混杂的地方,胡不归心头也是猜出了商千刀的来历,那少年想来也是人厨子的徒弟了,除他之外,济南城再没中枪的活人——前些时候杜奇风中了枪就死了,济南城总共就响了两次的火枪,这两次打枪也是闹得满城皆知的,便是笨人也都想得出了。胡不归心头虽是晓得商千刀现已是朝庭要犯,但是那天他杀方知府于千人中竟如入无人之境,自己身弱年老,怎敢不识时务?
  胡不归想了想,问道:“老夫实是没见过火枪发作的伤,不知两位起出了枪子是什么样的?”
  老家人冷冷地道:“就是细铁砂,米粒大小,但为数极多!”
  胡不归一拍手:“这就是了?”
  “怎了?”两人齐声问。
  胡不归叹了口气:“铁砂又小又多,两位只怕未曾全数起出来呀!”
  商千刀看了老家人,沉了脸不作声。
  老家人道:“我反复用磁铁吸了多次,怎会这样?”
  胡不归这样说法,自是有他的道理,两人不是不知,但是老家人确是反来复去检查过了,商千刀也知道老家人向来做事心细,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来。
  胡不归沉吟了半晌,这才道:“两位请轻轻的把伤者的身子侧过来,受伤的脸向了上面。”
  商千刀和老家人依言而为,胡不归伸手就去解那少年的头发,老家人不觉失惊:“怎的我就没想到头发里头还会中伤呢?”
  拨了几下,胡不归轻轻叫了声:“是这里了!”两人看时,发里竟也是一片寸来见方结痂的血,只是头发太密,老家人只当中了伤,都会有血流下来,决不至于自己看不到的,本也是有些断发的,偏偏给束在了一起,那伤却给头发瞒了过去。
  两人的心都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