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把大炕上的铺褥卷起来抱到地上,站在炕前双膝微曲,手指搭在炕沿向下一面,吐气开声,只见那大炕一整个还连了一大块石板都翻了个转,现出了一个地洞,连燕震都想不到丐帮居然会在房里挖这样一个大洞,里面下得不深就可见底,但向远延伸得却是暗黑无光,那竟不是一个地下的密室,而是一段幽远的地道。
  那汉子引着燕震下了有两丈深,就从暗里传出一个冰冷之极的声音:“陈十八,你开这密道有什么事?”
  燕震吓了一跳,本来这地道深密已是大大出人意想,却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人在守护。
  那陈十八恭声道:“启禀王老,是反天会刑堂堂主燕震燕爷要见长孙长老。”
  陈十八又向燕震恭恭敬敬地道:“燕爷,这密道里有本帮几位前辈守护,他们几位辈份比起张帮主都要高些。”
  燕震呆了呆,那陈十八又道:“燕爷,小的就不能送您老去找长孙长老了,这几位前辈一会自然会引见您老人家的。”
  燕震点头,那陈十八已是向上回去。
  那炕又翻了回来,地道中立时黑得很黑,黑得一点点都不白。
  燕震向暗中道:“晚辈燕震见过各位前辈。”
  黑暗中却没有人答话,燕震也就静静地等着。
  燕震在等着,黑暗里突地一道强极无俦的掌风压了下来,燕震心头也起了疑意,这人一记劈空掌虽然单一,但是错非燕震,别人也再想不到破解之法,燕震手里的剑虽然还是用布包着,但他淡淡然伸手递出,去势并不劲疾,可是裹在剑上的长衫已是片片碎裂,如铁板钢片向那掌力疾射,绵软无骨的粗布在掌力劲风中势头竟凌厉无前地飞进,换了别人纵是真拿了刀子用出全身力气都未必有这样威势。
  暗中却响起了一声轻笑:“高三,这人确是子风前些日子跟我们说起的那叶独行的传人,别人再不可能有这样强的气势,你收手罢。”
  燕震手里的剑已再无羁绊,正要出手,一听了那王老说的话,这才恍然,难怪一听自己说出身份之后,那陈十八面色那样的古怪,那陈十八果然精明之极,虽然燕震对的暗号不错,他也听说了叶独行的传人在反天会,但也总难一下就相信这人会来找自己,却更怕是有人无心之中把联络暗号泄露出去,若是燕震是假的,但有敢气冒充叶独行传人的人必然也不是好惹的人,他自己也不敢贸然试探,但这地道里头有几大高手在,若燕震是假的自然就要倒八辈子的霉,触八辈子的霉头,是真的的话,那陈十八自然就交代清了手里的差事,尽了自己的本份,自有丐帮来了事的,他也是照丐帮的规矩办事,燕震也再不可能找他的麻烦。
  果然那王老的话音一落,暗中突然亮起一串火光,燕震眼力极好,借那火星的光就看到了是有人发了一把飞刀,刀尖却是火石之类的东西,撞在墙上擦出一路火花,火花飞溅到了石壁上灯台的绒芯里,随即燕震看到左面一路灯亮了起来,又飞出一把刀引着了右边的一排油灯,一把刀却只能点着二三十丈之内的灯,两边的灯亮了一排之后,就见远幽之处齐地十来把飞刀在石壁上撞出火星,一盏盏的灯相接相衔的亮了起来,片时间,长不见尽头的地道变得通亮如昼,燕震看了这点灯的暗器功夫,实在是目瞪嘴巴呆,张口结舌头,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地道里却不见一个人,却从地道旁边的石门封住的地室里传出那王老的声音:“年轻人,我们这几把老骨头都是瞎子,这地道也是十四年都没有点过灯了,你总不会怪我们失了礼数罢!”
  燕震整了整衣衫,肃容道:“前辈们言重了。”
  那声音又道:“你也不要怪那几个老家伙装深沉,这里的人全都是瞎子,而除了我之外,他们一个个都也是哑了,你明白么?”
  燕震身子一震,连忙对了地道深处深深一揖:“晚辈明白了,晚辈也不敢。”
  王老又道:“高老三当年和我见过你师父,也跟他讨教过一些剑法,所以一听说你是叶独行的徒弟,就只有我们两个才能试得出你的真假了。”
  燕震一怔:“晚辈出江湖也只四五年时间,各位前辈怎么知道晚辈是家师的弟子的?”
  那王老笑道:“这里虽是十四年不曾点过灯,但却并非是十四年并没有人来过呀。子风这孩子经常都来看我们,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怕我们伤心,他每一次来都没有点灯过,他就在黑暗里陪着我们说话,这次他被关铁山那混帐儿子算计了,说起来也真是应该多谢你们出手相助。那次你们的易南把反天会的许多事都说给了子风,自然也重重地提到了你的事,端午那天,子风来给我们送粽子,把所有的事都给我们说了。”
  燕震垂头道:“张帮主的事,晚辈不敢居功,当时晚辈也并不在平原,各位前辈客气了。”
  那王老道:“以你的武功,居然能这样谦冲,也实在难得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刚才你那一剑出手,当真不愧了令师的传授,叶独行的剑法,我们是一直都很佩服的,听说他去世了,我们也很难过。”
  燕震道:“多谢前辈。”
  那王老道:“丐帮跟反天会不是外人,你们若有事,只管开口就是了,这次连你都要来找丐帮了,想来事情必然不小,你若是觉得丐帮出手也为难的话,就来找我们罢。这次你是为的什么事情?”
  燕震对深处拱手道:“其实也不是大事,晚辈只是杀了锦衣卫的十几个人……”
  商千刀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拉着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驴子回到楚家老店,店伙老远就笑着脸迎了上来:“刘老爷子呀,这一夜您老可上哪去了呀,昨晚上官兵封店有事,定是把老爷子您赶开了,实在是对不住得很,后来官兵走了,掌柜的还以为老爷子您在外面受这苦寒,叫小的仨哥儿们去找了好几条街,都没找着您,这可又是对您老爷子不住了。”
  商千刀此时也着实服气了漕帮在京城的势力了,他虽不知道燕震杀了二十多个人,但只是凭这头天晚上官兵兴师动众堵上门来,第二天居然就能照常做生意,这已不是手眼通天的角色就根本做不到的了。
  商千刀哼哼地道:“我老人家听了一夜的书,这时候却困得要命了,你接了我的驴子,我要回房去睡他一大觉了。”
  那伙计陪笑道:“那小的马上给您老爷子打水先洗把脸?”
  商千刀摇头道:“我现在困得要死,若是洗了脸只怕反倒再也睡不着了,这才更要命,你先给我这驴子弄点豆子吃罢,我醒了再来叫你们。”
  可是商千刀刚进房,走到床前还没倒头,就听见外面一阵大乱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