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冲天跟山西太原的黑虎帮打了一架,黑虎帮人却不少,竟然一齐围上来,硬是想要做了他抢那马去,向冲天虽不是有心想要跟这黑虎帮的人拼命,但是他确是心头急得很,黑虎帮三个副帮主齐地上来,向冲天也是被一路上打他马主意的那些黑道人物缠得火起了,出手就用了杀着,老二双头虎童泰被他一掌拍在背心上,脊骨硬生生折断,老三仁贵薛开山手里斩虎刀反身倒是一刀劈得结实了,听得手下那些土匪一个个发声喊,先还以为是在给自己喝采,回头看时,竟是老四吴明被他一刀从顶门直劈到心腔,还在发怔,吴明的开山斧已是拦腰直入,薛开山连忙跃起,却已是来不及了,吴明是黑虎帮里有名的硬手,跟吕梁十四义的周方还算是有些师门渊源,他虽被劈死,手上斧头势道却不曾稍慢,吴明本是左撇子,薛开山连身都不及转,左腿已是齐根而落,右腿也被砍掉了七成。
  本来黑虎帮也还算不大不小一个江湖帮派,也不是全都瞎了眼的,只是帮主骆守义受了刘谨的聘礼去北京办些事了,他这三个副手一个是脑袋小时候被猪踢过,一个呢生来就头脑简单,两只手长得并无一点点的不妥,既没有枝指,也不曾比别人少个指头,数来数去呢他就知道自己有四个指头,因为他只会数到六,第一遍数过了之后重又从一开始,结果老三就是四根指头了,老四呢倒也有些机智,谁知利令智昏,百十个小贼围上去竟连人家一点都没有伤到,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全倒下了,这些事本来三人都是亲眼看见的,纵是见向冲天躲闪得狼狈,只要稍动一些脑子就能瞧出风色不对了,但这三个人被那黑追风勾了魂一般,除去那马,竟是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事了,向冲天一看这几个人出手就知道这些人手底真有两下子,哪肯久缠,一掌劈了那老二之后小小使了个诡计,就把那老三老四弄得自相残杀了,两人死在自己人手里,却连是怎么回事都没想明白。
  向冲天也不理那些惊呆了的小贼,轻轻一勒马,那黑追风长声嘶鸣,前蹄扬起,向了那些小贼直冲而去,那些小贼大多都吓呆了,倒也还有几个头目胆气不坏,居然对了冲来的黑马举起了家伙,但向冲天一鞭就夺下了七八件兵器,卷起来飞得老高,却正对准了那些人落下来,那些人再是胆大,也不敢伸手硬接那飞起十来丈锋头迎头而下的东西家伙——也就是兵器,生怕被带着一丁丁一点点,那时死的固是死得不甘心,就是没死也跟死没什么分别了。惊叫中,那黑追风马头直撞,四蹄纷飞,撞着的人吐血飞开,被踢的人无不骨折,荒野里一片鬼哭狼号般的鬼哭狼号,号得像是被老婆奸夫害死的野鬼般,一连数天,连山里的狼在晚上都被吓得不敢出来了。
  向冲天在五台县城里一家客栈住下,五台派据说也是少林寺的一个分支,向冲天的马再是惹眼,纵是江湖匪类巨盗,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打主意了,向冲天从潼关到五台,加上一路上打他马主意的人还真是多他妈得很是不少,几乎每天都要跟人动手,前后用了半个月,那黑追风也是累得不行,所以向冲天已是住了两天,想要人和马都要歇转气来,县城里老百姓却不知怎的,明明五台山上是和尚的地方,七夕要到了,那些人反成群结队地去五台山上香,甚至有人不远千里地赶来,向冲天暗笑:“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还想要给那些和尚说亲事么?总不能是那些和尚帮这些人找媳妇罢?”
  五台县里向冲天过了两天安稳日子,那马也是将养得差不多了,傍晚时分,向冲天到马厩里拉出那马:“老大,不是我不心疼你,只是我的事情确实是太急了,不得不叫你吃这样的苦头,到了北京,大不了老子出银子请你逛窑子罢了。你说好么?”
  那马轻嘶着打了个鼻响,向冲天笑道:“你自己不说话老子当你是答应了啊!”
  向冲天出了客栈,蹬镫上马,风一般出了城,向东北方向飞驰,半夜里,已奔出了差不多两百里地,向冲天停下了马,让那黑追赶风松口气,把随身带的两个酒坛子放下,磕破一个坛口,放在那马前面:“喝罢你!喝了吃些草好上路了。”向冲天自己从怔里摸出两个冷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两个馒头下去,肚子是饱了,却忍不住打起嗝来:“呃!特么的,怎么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吃得太急,是咽着了,拿出水壶,摇时,却是空的,向冲天怔住了:“奶奶的,呃!这可好玩了,忘了装水了。呃!”
  向冲天本是在自言自语地出神,那马却抬起了头碰了碰向冲天,向冲天用手推那马的脑袋:“去你的,快些罢,呃!还要赶路呢!呃呃!呃!”
  那马却扯着向冲天的衣裳拉到那酒坛旁边,那嘴向酒坛子点点,向冲天歪着脑袋看那马:“老大,你不喝了么?老子时间可急了呢,草上飞那浑蛋也不知道找着了商千刀没有,我们两上这几天来赶路,只怕谁都送信不到我手里,而且丐帮也只怕想不到老子居然骑了你这样的好马,还在路上苦苦地找我呢,不玩了,你快些喝了,好赶路!”
  那黑追风却用前面左蹄碰了碰那坛子,又碰了碰向冲天,向冲天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你黑鬼莫非是叫老子吃你口水?”
  黑追风的头居然上下晃了几晃,向冲天哭笑不得:“不行,呃!老子可——呃!——没那么多钱买这三十年的竹叶青!你是老大,你请罢!”
  黑追风看着向冲天,向冲天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嗝,喉头都在发痛了,向冲天看着黑追风道:“那好,呃!你先发誓,这酒你还没有喝过?”
  那黑追风还是看着他,右眼在星光下又眨了眨,向冲天人都看得软了:“好你个黑鬼,老子就当你没喝了,先喝些再说。”
  向冲天拿起那酒来喝了一大气,喉头哽着的那些馒头被酒送了下肚去,人立时觉得舒服了,这才放下:“老子没事了,你自己喝罢!”
  那黑追风果然就听话地低下头去喝酒了,然后吃草,看着向冲天居然倒在草里睡着了,竟也不再动,静静地立在夜中。
  这两天虽然向冲天不再赶路,但他也知道自己那马极是惹人贪念,江湖剧盗不敢在五台县里犯事,却也难保有些地痦流氓真的胆子大得很不小,一直守着那马,睡觉都是晚上偷偷地跃上马厩木棚顶守着,实在困了才打个盹,马是休息过来了,人却根本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稍懈,若是一两天倒也无所谓,但是他护送白莲教一行人以来,这一两个月都是提着小心从不曾松懈过,精神体力纵是大睡个三四天也未必能回得来,何况他入了山西,几乎每天都跟人交手,更是累上加累。此时在荒郊野外之地,也无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向冲天本是坐在地上想小睡一下等马吃了草就走的,但这一睡却睡得深沉了,黑追风竟也极通人性一般守着向冲天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二十九太阳又落山了
  向冲天睡着了,他在梦里看到了胡胖子,钱有钱,王铁嘴鸭子,洪包青天和柳飞腿,看他练武时指点,忽地他又是回到了关外守御的时光,想起了外族打来时总兵官狼狈不堪的样子,接着他又看到了易南,易南笑嘻嘻地向他问好,燕震跟他讲解江湖上的一些门槛,那小宝和小毛毛两个人为了糖糊芦在争吵,小毛毛居然伸手就打那小宝一拳,然后两个人就滚在地上,扭打了起来,不知怎的,那报丧乌鸦不但没劝止,反一边拍手大笑,然后胡胖子板着脸拿了刀子过去,恶气狠狠地道:“老子连你们的父母都杀了,就杀不得你们么?”
  向冲天正跟燕震说着什么,突地听到这一句话,心头一震,不但一下子就惊醒了,还霍地从草里站了起来,向冲天一头的冷汗,呆了半响,忽地想起了梦中胡胖子说的那句“老子连你们的父母都杀了”,向冲天颓然跌坐在草里:“那天的上官羽和杀人五反复叫我找燕震问个清楚,要我弄明白是怎么被师父他们收留的,当时我就觉出不对劲了,我始琢磨不出他们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当时他们表情古怪,一副想要出却又不大好说的样子,含糊着总叫我想不透,我自记事起就一直跟师父他们在一起,莫非竟是师父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向冲天摇摇头,又想道:“也不对呀,他们若是真杀了我的父母,怎么还要教我武功?”
  荒野里的夜风吹来,向冲天被冷风一吹,神智一醒:“不错,师父他们真要是杀死了我的父母,必然不会再教我的武功了,纵然是为其他的目的教我,那也不可能像这样子的尽心竭力把全身所学都传了给我。但那上官羽和杀人王如不是为的这个原因,那他们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听那个姓常的说杀人王当年跟我师父他们本是一起在七杀手这个杀手组织里的,杀人王当时的样子,也决然不是作伪得出的,那他们到底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