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王定的尸体,怔怔地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心里说恨不是恨,说气不是气,既不是难受,却也真就是难受,众人心头想要大哭却又想要纵声狂笑,更想要乱刀把王定的尸体剁成烂泥,明明心头郁结着闷气,却在心头翻滚流转,叫人再也捉摸不定,这样想要发泄却又无从渲泄的郁气抑意直是憋得众人说不出话叹不出气骂不出口打不出手,就连想要叹息,张着嘴也是半天叹不出来,如泥塑木雕一般谁也没有去看谁,也没有谁去看谁,这些人虽大睁着眼,却全都只是怔怔的发着怔,出神的出着神,什么都没看,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小孩饿了一天,没吃东西,却还是去打草回来要喂猪,实在是气不过,顺手拿手里的镰刀用刀尖一下扎进了长在那猪项上的猪脑袋上,那猪鬼叫着到处乱撞,小孩没有防备,竟被那猪一头撞得摔倒在地上,还一脚踏在他肚子上,小孩子痛得顺手一刀划进了那猪肚皮狠狠地一拉——小朋友拉的是刀,不是肚子,更特么的不是屎,小孩拉刀刀拉肚子牵出了长在肚子里的肠子肚子连那小孩自己都吓呆了。
  第五天吃药和尚就被漕帮的孙立人亲自送到了丐帮,吃药和尚道:“我是来看病人的,不是来跟你们说话的,你们都不要说话最好。你们也不必谢我,向大侠在济南救过成千上万的百姓,他都没有要人家谢他,我只不过是救他一条命罢了,也更不敢要人谢我。”走直向冲天养病的那间房里,看了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来,布包里是一大包的银针,吃药和尚隔着衣裳在向冲天的身上按了按,眼都不转去看那包针,随手拈起一小撮,拇指一分那把针,飞快地扎在向冲天脸上脖子上手腕上小腹上,认穴之准,剌穴之快,直看得一帮点穴高手目瞪口呆。
  但吃药和尚天生就是怪脾气,他既然不要人跟他说话,卢家仁众人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说话。
  吃药和尚一把针全都剌在向冲天的身上了,竟是连针数都一拿而就,不多不少刚好用完,一根都不多,也没少拿一根,扎完了他就起身,问道:“漕帮的楚爷不是说有两位病人么?另一位在哪里?”
  燕震道:“承蒙先生下问,那位商兄已经作古了。”
  吃药和尚怔了怔,随即就冷冷地道:“既然只有一位病人,那我也省事了,我肯来这里,也只是为的给向大侠治病,其他的人么?就是能免则免,也省些事。有地方睡觉么?我要睡一会觉。”
  长孙红连忙道:“先生跟我来。”
  长孙红恭恭敬敬地引着吃药和尚去自己的房里睡下,见吃药和尚睡起觉来竟是沾枕即着,还在发怔,吃药和尚竟然已是打起了唿噜来,长孙红看得呆了半晌,悄悄地退出来,跟孙立人说话。
  孙立人道:“各位有所不知,吃药和尚他一听了楚爷说是向大侠重伤,立即就收拾东西,把老远赶来求医的江南铁剑世家袁大先生丢在家里,二话没说问清了联络之法就抢了楚爷的马飞马星夜赶来。楚爷骑的是一匹宝马,是边关守将送的,名叫照玉狮子,今早骑到通州时,照玉狮子就累趴下了,于是在通州的漕帮里他又换了一匹马,中午到了四爷家,门都没进就叫四爷带路,正好我刚从外面要去四爷家里看他的消息,一见他居然都到了,在下也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到他这样快法,立即就请他到这里来了。他也是一直没睡觉在马上连气都没有歇,累得不行了,各位不要见怪。此时楚爷只怕还在路上赶回来呢!”
  易南道:“孙老板言重了,他这样来救向大哥,我们怎会不晓得好歹?我们连感激他还来不及,岂敢见怪?”
  燕震道:“这人也是一位奇人,性格怪些那也正常,其实他看来冷漠,心内却古道热肠,在下先师昔年也是这样子的。”
  孙立人道:“其实在下今天出门,也正是要到这里来,但却为的是另外一件事,各位不妨猜一猜?”
  众人这些天实在太过沉闷,心情不好,也本没心情猜什么事的,但孙立人这种时候肯定是有好事,提出来只是想让众人心情放松下,但却实在是知道猜不出来,燕震笑笑:“孙老板何苦打这哑谜,叫在下从何去猜?”
  孙立人道:“这事么,也正是贵会的事,各位不是一直没有找着石恒那叛徒么?”
  易南跳起来道:“找到那王八蛋了?”
  孙立人道:“那天晚上听了曲姑娘的事后,四先生就吩咐漕帮弟兄们帮着找那石恒,刘谨势败,此事也大可公开了,丐帮到处找那厮,那贼被逼得在北京立脚不住,竟然一路北上,却被丐帮兄弟们发现了,那厮伤了几个弟兄之后又跑,结果漕帮的兄弟正好撞了他个正着,在居庸关内把那贼堵住,那姓石的竟是死也不肯落到我们手上,眼看逃不过去了,抢了把刀子一刀抹了脖子了,弟兄们见他死了,就把他用草席埋了,用信鸽通报我们,那鸽子早上就飞到帮里了,正想找四爷一起来跟各位道喜,四爷却被人请去有事了,在下只得一个人在门口想等四爷,结果吃药和尚就来了。”
  燕震点头:“那厮死了就算了,我们总不能再跟死人一般见识。辛苦漕帮的兄弟们了。”
  易南为了找石恒吃了不大不小一个亏,到现在脸上的浮肿都没有消退完,恨恨地想要说话,却被柳飞腿瞪了一眼,于是也不敢作声了。
  向冲天一直昏睡了十多天以后才醒来,吃药和尚也大大地舒了口气,脸上虽仍是板着,眼里却也有了笑意:“向大侠的大难关总算是过了。”
  只是生死难关过了,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之后,向冲天再也没有笑过,也再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心里又有了一个大难关,甚至可以说是死结。
  直到要过年之前,腊月十五那天早上,曲容儿醒来第一眼就往向冲天那边看去,却呆住了,向冲天不见了,墙角里易南亲手做了等向冲天日后用的那条木拐也不见了。
  从此,再没有人见到他过。
  那小孩子死一气之下用镰刀杀死了家里的大猪之后,也走了,也再没有人见他过。
  心头有了苦帐的人,好像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他,但又没有一个人是他,连他自己都不是自己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找不回自己,也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得他回。
  尾巴:从前古时候,有两个人在打架,那个人踢了那个人一脚,那个人就咬了那个人一口,那个人被咬了一口就也咬了那个人一口,还加了两拳,那个人吃了亏,就拿起了刀子跟那个人拼命,那个人看到那个人抄起了家伙,他却没有家伙,就叫那个人把那个人的刀子给自己,那个人却不肯给,那个人又非要要,那个人死也不给,那个人死也要要,那个人真的是死也不肯给,那个人吃了心铁了秤铊一般拼命要,那个人还是不给,那个人不给那个人就还是在要——
  ——世上的事就他妈永远都是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狗屁不通到越是想要好好地做人,就越特么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