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刀一脚踢翻了桌子,大笑道:“你们想要把老子一口一口的咬来吃了么?老子可不像我那师父那样狠到连人都吃呀,你们这是何苦呢?要吃吃我师父和我小师弟去呀,要不要我把他们从棺材里拉出来请你们吃?老子当真从没吃人肉过,你们倒想要吃我了么?在下区区一下都心慈手也特么的软得不像话,各位爷们儿怎能跟在下当真呢。你们咬死老子,老子也没你们那样毒,只是想要把你们都烤熟的,请那位什么常侯爷吃宵夜罢了,这也只是怪老子穷得不像话,只能拿你们作人情了。”
  这些人虽是给商千刀打的穴道各不在一处,竟都一般的不能动弹和言语,只眼睁睁看着商千刀。
  商千刀伸手一指,众人眼光不由顺了他的手指望去:“小人我特意买了好多的油,本来是想要打算给各位老爷们炒几个小菜,只是小人太懒,起得床太迟,竟在市上什么都没有买到,只有把你们几个当了菜了。嘿嘿,特么的,听天山飞雪剑派的人说回人还是什么人把了羊整只的穿了烤吃,早想牵只羊来了,却今天菜市上什么都没有,好在晚上有你们。啊,这里竟还有火,更夫不是在街上说的么: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们怎的还玩火?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商千刀转身从满堂红烛架上取了枝蜡烛,笑嘻嘻地走到了墙边那副仇十洲的花鸟图前,万维网众人这才看见上面一滴滴地下向着地上滴着油。
  商千刀伸了那烛火到那画下面去,他买的油本就是在小贩那里炸吃食,经历了多次煎炸过的,更无半点的水在里头,浇在纸上更是易着,火燃着了那副画,画上的火上了墙。
  商千刀走到门口把了四个看守的人也踢进了房里把门带上居然还用了把锁认认真真的锁上了那门却把了一个钥匙从窗孔里丢了进去。
  神机营的人本不是没杀人过,却都没被人杀过,平日冷峻严酷,刑讯苛毒,三木之下有求必应,有辜无辜的人都无分好歹老少良奸贵贱男女被打死打残打伤,他们都能视若寻常,简直寻常得有如一日的三餐,三餐的桌上的蚕豆花生卤肉凉菜和烧刀子二锅头,或是还有些竹叶青女儿红。
  这时灼灼的热气逼来,窒闷得人透不过气,本是想要闭上眼不看,但转眼轰然的火焰烧燎翻卷,没有一个人能忍住死亡的恐惧,火光中他们看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似曾相识却又不识,眼前闪现的竟是往日一个个被他们自己在大牢里打死杀死毒死逼死的的死了的死人的样子,看不清各个的人的脸孔面容,却分明清晰地感到火场里生出种比燃迫眉眼已是烧身的火烟热气都压抑不住的寒意,似是当时死人鬼魂萦绕了,总是眼前挥之不去似有似无的那绝望迷乱满是死意的眼光!
  当人找到这间房外见连守卫的人都失了踪,都以为是神营众人杀了看守逃了,至于那锁得好好的好整以暇的在门环上的大锁,定是神机营人临走时设的疑兵之计,虽是那锁禁不住常仲英手下人一拳一掌,却硬是没有一个人去开那门。
  巡抚衙门的听差带了人请常仲英去抚台衙门歇下,常仲英铁青了脸没理他,兀自四下找寻神机营的人。直到了天大亮,总算是火熄了,到处烟熏火燎的惨淡,左进的居民们深夜也都来救火,但商千刀到处洒了油,水浇将上去那火焰反倒向上一涨。天明火灭,富贵堂皇的巡抚私园只余下一片焦炭。
  常仲英在火场乱走,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经过神机营众人最后吃酒消夜的那屋时,瓦砾场上一片火烟,烟里分明一种古怪的肉香——火烧肉糊了的香!
  这时身边的人也了到了那味,不待吩咐,众人已是上前搬捡起了断梁碎瓦了,那听差带了抚衙的差役跟在常仲英屁股后转得足足的有十足十的三四个时辰,这时都走得脚都要断了,常仲英虽没理他们,他们却不敢有稍停,这时也忙上前帮起手了。
  只搬了几根木头,便有人叫了起来:“这里头有人!”
  “活的还是死的?”另一人张口便问,随即便知道自己问得狗屁不通了,这样火势压制之下,岂会还有人能活着?
  常仲英急促地道:“清开了瓦片,我要瞧瞧里面的情形,你们莫要弄乱了!”
  一个时辰后,烂瓦残木已是搬开了,那本就只是被烧成焦炭的人勉强形成的人的形式却给了乱瓦焦木砸得得连人的样子都保不全了,若不是地上还有些给压在木头下的些焦黄的手,和神机营的人烧得漆黑的铜牌,人也未必便能确定里面竟是烧死了二三十个人。
  这样子的忙乱了一夜,每个人眼里都满是血丝,看着清理出来的各神机营人的随身带的身份牌子,常仲英咬牙切齿地冷笑了声:“当真有你的,商千刀!”
  这时,远处传了阵喝道声,常仲英眼里精光一闪,也没等他派人去看,便见一个抚衙的差役被引了进来:“侯爷,巡抚大人昨夜中酒太深,早上才醒了来,特来拜会侯爷。”
  常仲英冷笑了声,也没说话,自顾地走了开去,凉了那差人在那里左看右看,却见每个人都是铁青着脸,就像是才死了老爹之后老妈也自杀了,这还不算,跟着老婆跟人跑了,走前还卷光了家产把儿子都扔到了井里一般!
  大年的初二这天,天上阴着,历了昨天一天的阳光,被阳光化开的冰水无从流动,水又结成了冰。
  冷冷的冷风带着冷气吹过济南的大街小巷,竟有些小贩就开始做生意了。
  商千刀漫漫地走在路上,看着小贩冻得红了变紫,紫里透青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仰天喃喃地道:“老鬼呀,你可莫要怪我没把那地窖子炸了,你们把了下面挖得那么空大,一旦炸了地面塌下去只怕人家就晓得下面有东西了,只怕人家还把你也掏出来煮吃,这可不大好罢?我只好把那枯井那的门用泥填了,这样人必然想不到下面有古怪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下面啦,那样的墓穴,你那也算是个官了。一般人哪能有那样的手笔给死人?毁了他做什么,过个十来年你烂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再来把那里弄塌了,你可不要说我说当是放屁了呀!我又不好意思把你一把火烧了。”
  初三这天,天还是阴的。
  阴得就像是输了白花花十来两银子的穷汉最后手气回转了,赢的却是大屁股欠帐却没得到半个铜子儿时的脸色一般。
  商千刀穿着双破得只有一点帮连着底的棉鞋,两只脚十个趾头倒有五六个在外面现着,身上的袄子也到处是洞,裤子更不像话,不但好几个洞现出大小腿,连了屁股上也有一个洞,衣上尽上泥污汗渍,手里拿了根叫化棒子,腰上一根细细的麻绳上穿了一串铜钱,和一个小小的葫芦,脸上抹了些锅灰,把右眼微闭了些,头发上乱涂着些紫红紫红的药膏,活脱脱是个满身长疮的化子!
  西门上的官兵今天倒真是运气不坏,商千刀改装本也不是怕了官兵,若是他们真敢刁难,只怕商千刀腰间的那铜钱就是两百个要命的暗器。
  虽然全城到处都是公差快手缉拿,那些守城官兵根本就想不到商千刀居然会扮作叫化子出城,王从善在年前便传令了允许百姓出入济南城,并不封闭,只是叫见了可疑的人要盘查,但是守城兵卒岂会有瞧出商千刀可疑的眼力?雪灾以来,城里大户人家都加强了防护自己的家院,小偷化子难以偷到什么衣食银钱,虽然丐帮在每天施些粥米衣被,但也是丐帮的大多弟子本就是济南人,那些地痦流氓根本不敢假冒了去领,还不如出了城去城外更好得手些,所以出城的化子也三三两两的有那么些,商千刀出城,守城军士看着都恶心难受得慌,有谁叫住他盘问?
  再说回来,那一夜竹林寺数千官兵张弓搭箭地围了都没伤着他半根寒毛,倒死伤了百十个官兵的事已满城尽知,若真是晓得了商千刀他老人家就是最近杀得济南满城风雨腥风血雨的大魔王商千刀的老子那老王八蛋的小王八蛋儿子,就守城那小队的十来个官兵又有哪个特么的是想不开了活得不耐烦了有那样的胆子胆量胆略胆识去盘查——司空城杀人至少还有个籍口,或是给人安个什么罪名,但商千刀根本就是要杀人就杀,根本就不管对方特么的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还是自祖宗八百八十八代起就行善积德吃斋念佛不杀生不说谎生平没做半点坏事,亦或生平的强仇大敌还是萍水相逢,败军之将或是功高盖世!
  商千刀过城门时连眼皮都没抬,若是军兵敢去问他的话,商千刀的化子棍已是早蓄满了内家真力,剖月神刀太过惹眼,他封了地窖,那刀就给他藏了起来,在他手里,那要根化子棍已是天下少有的利器,纵是当今天武林中有数的大高手也未必是他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