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三哭泣着道:“卫爷赏了那些仆妇家丁们两桌酒,叫他们自己吃,好好的过一天,说是犒赏他们过年时的辛苦。一个个都喝了不少的酒。”
  王定慢慢地道:“那不可能,再怎么样那些贴身的丫环小厮也不可能全都去喝酒了,必定有人是看到了什么的,你再回去问问,你们都回去查一查有什么线索,找到了就来跟我说!”这人也不愧了享名为天下第一神捕,越是事情来得大来得奇突凶险,反倒越是能镇定下来,声音里透出沉稳平和,使得那些惊惶无措的报信的人和王家的家人也都渐渐地冷静下来。
  厅中哭声停下,只是王定在向下面发号:“快些去请了郎中来给受伤的人上药治伤。王福,你拿笔纸来我写信你亲手要交到知府大人手里,顺便把这凶案立了案,将来以为官府的查照,求大人派马步两班的兄弟们来时多带些弩箭。任三,你回去一面查了线索,也把了所有精壮会武艺的弟兄都带过来,小谢,你们也都回去,把能用的人都派来,这回对头虽只一个人,却在山东神机营的人再加上千的官兵也困他不住,连首府知府竟也给他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在千万人中杀了,武功之高,比之当年独闯河南总兵陈文冲兵营的叶独行也无稍逊,他暗我明,务要小心防备!马脸小四,你快些把了西番买来的那大獒狗也牵出来,这回商千刀杀得我们措手不及,十三家人惨遭横祸,虽刚武功极高,但也无非是暗算手段,你们也无须害怕!”
  王定生平从不危言耸听,众人听他竟把商千刀跟了名动天下黄河大劫兵的一代大侠也拿来相比,不觉骇然色变。
  王定冷冷地道:“平日你们不是听人说《三国》么,曹操占天时,刘备占人和,孙权得地利,才形成鼎立之势,如今商千刀孤身到保定府,天时或许我们没有,但地利人和却是他根本没法比的,十三家人加起来也有一两千,还有保定府的公差,也说不定大人还会派些兵来,我们收拾下了商千刀,报上朝庭那可是大大的大功——你们有的人也许没听说罢,那姓商的在济南杀了济南的知府,死在他手里的官兵百姓江湖人多得数不清,连司空城都跟他翻脸了,现在黑白两道无不想要杀了他,只要得了手立时便会名震天下,富贵险中求,你们怕什么?!”
  厅里的人一个个听得呆了,才历了刚才的凶险残杀,却又忍不住的眉飞色舞,喜动颜色——只言片语便已安定众人的情绪,还反激起了他们的斗志杀气,天下第一名捕果然不只是眼线广,心计却也着实厉害!
  王定眼见激将成功,却神色不动,冷冷地又道:“还有,阿才,你去找地保里长叫他们把遇害人都入殓了,棺木都先存在义庄里。老赵和小卫、东郭他们跟我二三十年,总也是不易,叫人给他们十三个人每人一口楠木棺材,用香料先把尸体弄好,等找到他们的人头再缝合的下葬,棺木先不要钉了,所需银两都是我一力承担,你叫账房里先拿一千两银子去!”
  王定面子当真不小,果然保定知府接信后只是问了王福几句话:“怎的?老王大对头来了?就是那个在济南闹得天翻地覆的商千刀么?”
  王福低着头道:“是,大人说的正是。据家主人说的,商千刀是当年关外七家命案主犯要钱不要命的师兄,要钱不要命那厮在山东被家主人杀了,押解了他和乱石山贼党的人头到济南府的。”
  那知府叶守信点点头:“不错,山东巡抚行的公文已是到了。你回去叫你们主人小心应付,官兵和捕快我这就派过去。”
  王福磕了个头:“小的代家主人谢过老爷恩典。”
  那叶守信摆摆手:“那也罢了,老王毕竟是帮本府了那么些年,你叫他安心对付商千刀就是了。卫平他们竟都遇了难,他可再不要出什么事了啊?”
  早上,冷风带着霜的寒流气吹过,搅得薄雾也轻纱般摇动,保定付的差役一向都当了王定神一般崇敬,只盼能为自己这一行的最高手人物做些什么事,叶守信传令要分拨人调去帮王定捉拿商千刀,本要三百人,却有两千来人报名,连卫平十三家灭门之惨毒也没影响这些人。
  虽是连元宵都不能在家过,这一起十个差人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欢欢喜喜地,到得天亮巡查了三四个时辰,一个个还是精神抖擞。
  最前那个提着小花枪的差人叫许勇,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王定彻夜坐守大厅里,听得四下不停的回报无事,走出门抬头看着天边日出的方向的湛蓝,深深吸了口气,就听到了急急地脚步声向这边而来,王定以为是下人来报变故了,眉头一轩:“什么人?怎了?”
  一个声音急急地应道:“启禀王大捕头,小人商千刀,刚才庄东巡逻人役全被小人杀了!”
  王定听了这话一愕,还没回过神来,一道人影已是拨地而起,足有两丈,身在半空一个倒翻,翻过了小园的院墙,哈哈大笑着,一转眼,笑声不绝,却去得好快,王定只是抬了抬手,想要说什么却又发怔的片时,商千刀的笑声已是远远出了庄门,便是急箭也未必有这样快法!长笑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小人商千刀晚上再来拜见王大捕头。”
  东庄的柳林下,小花枪的枪杆钉死了那许勇在树上,六把单刀穿心把六个快手钉在树上,还有三个灯笼照在三个打着灯笼的人身上,那三人被挑灯的细竹棍透心各串在一株柳树上。
  王定脸色发白,伸手拨出小花枪时才见了那小花枪的枪头已是不见,解下十具尸体备好了棺木用马车运到义庄上放着,看义庄的道士眼睛发直,双脚发抖,头皮发麻,身子发软,眼前发晕眼睁睁看着官兵抬棺材放成一堆一个字都不敢开口问。
  王定回到客厅里,保定知府叶守信派人送来的寿字大匾上赫然钉着一个闪亮的枪头,枪头上穿着条锅灰写的白布:“保定死快手十个,侍教晚生商千刀再拜敬上,保定王老爷子笑纳。”
  王定怔了半天,客厅里聚集的十几个军官快手头目也作声不得!
  直到天光大亮,王定咳了一声:“诸位兄弟,王某连累大家了,只是这商千刀一日不除,便永无宁日。他在济南城里千余官兵都拿他不住,那也只是济南城的官兵都是草包,也要叫他姓商的晓得,保定府须不是济南!河北也不是山东,定要叫他来得去不得!”
  众人一振:“是!”
  王定淡淡地道:“那么现在调节一下巡逻人手,每班八人改为每班二十人,分四路,每班之人务要警醒,许勇他们之事不可再发生,各人都发一支响箭,若见敌踪便发箭为号。白天胡守备带三百弟兄居中策应,田千户和归千户你们每人带两百人伏在东南和西北两角,就近援应有警之处,晚上小陆和任三你们各带三百庄丁在两角守卫,老夫则防守各位宿营之处,不可单独行动,以致给商千刀有可机乘,今晚上他还要来,我们刚四面设下埋伏,老夫在此等他现身!”
  千户田完问道:“王老总怎知他今夜必来?”
  王定道:“此人生平极为自负,从来说一不二,昨夜防护得那样紧法他都敢撄锋伤人,既是他留下话说今晚要来,那是必定要来的!这种人最是受不得人小看,昨天晚上他来也无非是想要给我们下马立威,却也不要忘了我姓王的也不是一块好吃的豆腐!”
  捕快方开接口问:“怎的老总有两条凶猛无比的獒狗,不派人出去搜找他的落脚之处?”
  王定笑了笑,喝了口茶,才道:“此人武功之高可说是天下少有敌手,獒狗虽凶勇,但也只是一般的野兽怕他,商千刀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去的人少了不够给他杀,若是派得多了,庄内空虚,他若是自忖不敌便可逃走或还可以乘虚入庄,不如我们就在这庄里等他,这就叫作以逸待劳。我们虽有足够优力,但商千刀却是锐进速退,一击不成,脱身却极是容易,若要把他赶出庄那是不难,难的是要一劳永逸,剪除后患。否则此人阴魂不散纠缠不休,眼下虽然死了些人,但若不一举除去他,日后死的人更多!”
  这些人也毕竟是有些见识的人,一听王定的话无不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