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立掌当胸:“商居士请!”他生性本来极是淡泊,但一想想一生对头,自己竟连人厨子的真实来历都没法子知道,也不禁只是苦笑,商千刀这回功夫作得极深,连他那样从不轻下定论的人竟也没瞧出商千刀这几年行事的用意,也当了他是无恶不作之人,却实在想不到他竟只是为了要取信司空城,销掉刘党的疑心,相处了几个时辰,才明白这人用心之苦,竟是连自己的声名都肯毁掉,实是坚忍卓绝之辈,远在江湖侠士之上,无论这人方法对是不对,都是个极为了不起的角色,心头一改观,这才对商千刀敬意起来。
  雪停了,向冲天和小毛毛又回到了济南城,城门只有两个巡卒,再不像以前那样弓张剑指,如临大敌。
  济南城一个冬天死的无数的人,这帐居然全都到了司空城的头上——畏罪潜逃——再不必审察拷问了,这就特么的是做贼心虚所致,连刘谨和谷大用都叫人到处缉拿此人,这司空城当真是罪恶滔天那样的罪大恶极,满朝文武也跟了纷纷上本参奏弹劾,皇帝倒无可无不可的,既是所人的人都说是那司空该死,想来不是在诬陷他了,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他妈才当真是积羽沉舟,积毁销骨。
  纵是所有人都料定司空城凶多吉少,却绝没有人真想到司空城竟是死了,刘谨也就还没有叫人抄司空城的家。
  但数年来总算是头一次刘谨的亲信被人指摘以至于本参,刘谨居然不但没袒护,反倒顺水推船借刀杀人想要杀人灭口,这些事百官知道,但总也是都不要紧的,只要皇帝不晓得,九千岁他老人家就稳若泰水的老公——泰山!
  济南知府之事暂由山东布政代理,王从善索性全把担子丢给了那布政使,这次他虽只是罚俸三年,总也算是过了大难关,更没心思处理事情了。那布政使见大雪里济南城里有人赈济,使人打听,发觉这出钱的人竟还出得不少,心头便大大放下一块事,专心了管属下各州县济灾,吃药和尚后来又交了五千两银子到官库,那布政大是赞扬了一翻,亲自上门挂了块泽及万民的匾旌褒了一番。
  丐帮兀自忙了救济雪灾,向冲天一向不喜欢找人帮忙,就只跟了小毛毛两人在济南城大街小巷里到处打听找查,商千刀就像是死了一般再无半点的音信传出,司空城也像是被人杀了来吃了,也沓无信息,常仲英手下人也到处找司空城商千刀,可是一个死了一个早到了保定,无凭据无假借,却叫这些人哪里去找?
  直到二月初二这天,济南城里才传出了一个消息:“商千刀竟然到了河北保定府去跟天下第一神捕王定作对去了。”
  刚吃罢晚饭,手下人就来报说了他在酒楼上探到的消息,一面分派人手跟住那传信的人,一面回来报道。常仲英本也早觉得这些时候不见商千刀现身,也有些觉得不对劲,一听这话倒呆了一呆,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是全无这样的可能,于是连夜派人把那放出风声人从客栈拿来一问,才知道那人就是王定管家的儿子王宽,王宽本就是给商千刀找对头的,有五有十连本带利还买一送九的问一答十地把商千刀在保定做过的事全都老实得老老实实地跟常仲英说了。
  常仲英倒不在意商千刀找王定的麻烦,但是一听了王定罗茂那样的大行家都说是司空城死在了商千刀手里,还真是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样人物嘴里绝不可能说出半句没根基的言语,只是自己这一个半月以来实是被商千刀先当长街杀人,后又深夜纵火,气昏了头,竟没有想到有此一节,听了王宽的话,立时所有的点点迹象就被串成了一线豁然贯通,此时已是四更天,常仲英道:“来人!准备车马,肖君你去向王巡抚辞行,就是本官要去保定了,王宽,你带路。王老爷子寿辰,本官倒有失拜候,这回正好见见他!”
  那王宽一怔:“大人,小的还奉家主之命,务要把商千刀的讯息通知给反天会的人,这样子就回去,家主一定会责罚小人的!”
  常仲英一呆,失笑道:“不错,要找商千刀报仇,反天会的人是不可少了,王老爷子当真是算无遗策。你也不用担心了,反天会的人就在济南城里来,这些天我们虽见了面,但没打过招呼。管七,你快些去把反天会那两位一齐请来罢!”
  管七道:“侯爷,那姓向的年青人实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那小孩子怎的也要带了来?能做什么事?”
  蓝勤在一旁道:“你真当那小鬼好惹么?虽说那小鬼武功现下或是不如你我,但是不出二十年,必定又是一个跟那姓向的现在这样的人物,你没听说公孙同好像都是折在他手上的么?”
  那人听了这才服气。
  常仲英叹了口气:“若是此时在济南城里的是那位叶大侠的传人就好了。你快些去罢,我们越快到保定越好,否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姓商的的消息了。”
  小客栈的门被人一脚踢飞,门扇带着大响,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连掌柜带伙计和了住店的客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商千刀杀来了!一个个怕得要死,再没有一个敢出头,管七站在门口扬声道:“反天会的向爷和那位小兄弟,关内常侯爷有请!”
  向冲天实在想不到有人竟会这样来找他,这些天他两人到处乱走,也跟常仲英手下的人照过面,虽是见了认得,却也只是各不相问而已,所以常仲英手下的人都晓得他们住在这家小店里。
  小毛毛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请我向大哥去吃饭么?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只吃了两碗青菜面,肚子饿得正慌!”
  管七听了声音,径向这房门走来,停在门口:“我家侯爷有了商千刀的消息,请向爷移驾实是有要事相商!”
  这下向冲天和小毛毛两人齐地跃起,三两下穿好了衣裳:“请稍等等!”
  门开了,管七施了一礼:“向爷,小人管七,请向爷指教!”
  向冲天道:“那倒不敢,你请带路罢!”
  管七应了声:“是!”小毛毛提了布包跟在后面,走出了店门,管七随手扔了五十两银子在柜台上:“门钱和向爷的房钱都是我算了,多的银子赏你们了!”
  小毛毛嘻嘻笑了声,跳上了门口的马车:“向大哥,我早就冷得醒了,还是这车里头舒服!”小小车厢里竟然暖被火炉齐全,形之外面兀自厚雪坚冰的街巷,实是天上地下!
  管七坐在向冲天对面:“我家侯爷刚刚得到消息,商千刀已是到了保定府杀了王定手下的十三太保十三家近三百人,王定叫管家的儿子到山东来就是为的要找你们反天会去对付商千刀。向爷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请问就是了,小的必定回答。”
  向冲天把冻得发青的手伸向暖炉:“这就是了,我说怎么会这次再到济南城,也觉不出有商千刀的迹象,竟也是想不到商千刀冒了大雪赶到河北去了,王定杀了他的师弟,他想必是去给那要钱不要命报仇去了。”怔了怔:“他竟然一口气杀了那么多的人?不错了,这人只怕都要疯了,连跟他素地仇怨的方行善他都敢杀,哪会在乎再多杀他人?”
  管七陪笑道:“我家侯爷也晓得向爷找那姓商的找得正不耐烦,一得了风声,就吩咐小人前来相请向爷,共同合力要杀了姓商的这厮。一来么是销了皇上的差派,二则向爷反天会的大仇也就了了,正是两家有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