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杰进入灾区后,沿途打听他们的消息,直到第五天才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可他却完全没想到,怕一见着她,就是那样惊心动魄、几至令他心神俱裂的场面。一块巨石在余震中向医疗队凶狠地砸去。整个医疗队其实已经走过大半部分,因此首当其冲的就是走在队伍尾部的张珊珊几个人。
这样的凶险让人猝不及防,眼看巨石就要压顶,届时即使不立即命归黄泉,怕也要落得个终身残废的下场。不知是谁暴喝一声:“快闪开!”人们拼了命地四下里逃散。张珊珊在慌乱中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身子顿时往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巨石带着隆隆的声响狂扑过来,李志杰一个“不”字硬生生地卡在心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他发疯一般狠冲过去,可是,太远了!别说他离他们有三十多米的距离,这时候哪怕只有三米都嫌太长!
张珊珊挣扎着爬了起来,巨石离她只有几米之遥,她费力地拖动着双腿,这一下摔得不轻,她连走都有困难,更遑论是跑了。她绝望地作着最后的努力,就在即将被巨石砸上的那一刹那,一只坚定的手用力地把她拽离了那触手可及的死亡区域,巨大的惯性把她带入到一个陌生的怀抱中,她被那坚硬的胸膛撞得头脑发昏。紧接着,她感觉到她和那个胸膛的主人一起跌倒在地上,巨石擦着他们的背呼啸而过,重重地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已满是土石的路上,砸出一个大坑之后,岿然不动了。
这双大手的主人就是赵光明,他原本已经躲开,可一回头看见张珊珊的险况后,便奋不李身地伸手去救她。为了救她,他的左臂自肩膀开始一直到肘关节被巨石划开一道三十多公分长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看的人都为他感到疼痛,可他却若如其事地安慰张珊珊:“我没事,珊珊,不要哭。”医疗队员迅速为他包扎,而张珊珊打那以后,就紧随其左右,倒水盛饭,脱衣换药,绝不假手于他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就是在那之后日益密切起来的。两人之间原本似有若无的距离不见了,也许是因为曾经共患难,张珊珊终于对他完全敞开了心扉。
李志杰亲眼看着医疗队员护着他们离开,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泥地上。说什么要把她捧在手心好好爱护,他连保护她的生命安全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他就这么一路失魂落魄地跟着他们,看着张珊珊悉心照料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亲密融洽,看着另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展现他的温柔与呵护,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在其他男子面前流露出以前仅属于他的羞涩与柔美,他热切的心一寸一寸地归于沉寂,终致万劫不复。
他们俩并肩坐在那里,畅谈着属于他们的话题,完全没有他插足的余地。他曾经那么自信地以为自己才是她的幸福,没想到,她的幸福原来也可以远离他而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他只能让自己不停地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再去破坏她的宁静与快乐,爱她,就让她幸福!现在他能为她做的,就是——离开她!最后,当他颓然倒下时,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珊珊,你一定要幸福!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望着茫茫云海,他意志消沉。“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别了,爱人,今后,我将独享痛苦。
“……我希望你就当我不曾去过,这样,你或许能恨我恨得更彻底一些。”他说得极为平淡,甚至连面部表情都十分平静,可张珊珊却从他紧绷的肌肉中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泪水洗刷着他的胸膛,张珊珊忽然握起拳头使劲地锤他:“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一厢情愿地认定我会移情别恋?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李志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李志杰任她把他的胸膛敲得嘭嘭响,眼里的激动却愈积愈多,终成风暴,他把她的双手握在胸前,冲着她喊:“那你叫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多想把你从他身边夺回来!可是,你躲着我,你躲着我不是吗?你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不要我的保护,是你不要我!珊珊……是你不要我……你跟他走得这么近,你要我怎么想?我……我还能怎么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地说完,他把头搁在她的肩上,不让她看到他伤心的泪水。她不让,她硬是要看他。她吻他,不停地吻他,直到他流着泪回吻她。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志杰,我这一辈子除了你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再痛再苦,我都情愿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他把她压在身子底下,不李一切地吻她,脸蛋、胸脯、小腹、大腿……她要为她的诺言负责,他要她为他而疯狂。她喘息着,扭动着,拉扯着,她的双腿钩在他的腰上,又痛又热地承受着他的冲击。她呻吟着,迎合着,叫喊着他的名字,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表明她的心意。宛如两头受伤的兽,他们互相撕咬,又互相抚慰,深爱着彼此,却又忍不住伤害,这样的纠缠是至痛,也是至乐。除了对方,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
两个男人之间颇有些弓拔弩张的气势,张珊珊暗中扯了扯李志杰的手,然后笑着对赵光明说:“光明,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哦。”
赵光明手握请柬,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李志杰,然后对陷在男子臂弯里的姑娘说:“你放心,珊珊,只要有人不担心我去破坏婚礼,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的话,我就一定去。”
李志杰冷哼了一声,笑得阴森森的:“恭候大驾。赵医生的光临,对内人至关重要,又怎会有人敢对你不礼貌?还请你务必拨冗参加才好。”他咬文嚼字的,显然心中极为不爽。
张珊珊又扯了扯他的手,他这才终于收回了警告的目光,故作淡然地望向了远方。张珊珊又跟赵光明简单地说了几句,便拉着李志杰告辞了。
他们的婚礼将如期举行,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得把厚厚一沓请柬和一包包喜糖发掉。好几天前,张珊珊就提出要给赵光明送请帖,李志杰一直推说没空。张珊珊一生气,便威胁他要自己一个人来,李志杰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陪她前往。
张珊珊这样对他说:“你如果没空,真的不用陪我,我去医院找他。众目睽睽之下,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我会跟他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
李志杰死活不同意,死皮赖脸地硬要陪着她一起去。结果在医院里见着人家之后,却又像浑身竖满了尖刺的刺猬一般,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说,一双眼睛还凌厉地盯着对方,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其不礼貌的程度,没个好涵养还真是承受不住。怪不得赵光明一反平时跟她在一起的温文,对某人亦是反唇相讥呢。
出了医院,回到车上,张珊珊摇了摇头,无奈地笑:“志杰,你的风度都到哪儿去了?”
李志杰俊脸微红,强辩道:“我又没对他怎么样,你干嘛为他打抱不平?”
张珊珊斜睨着他:“哦,是吗?”
李志杰这才讪讪地别开了头,气闷地说:“我就是不喜欢他,不行啊?”
有些发烫的脸上忽然被印上一个凉凉的,柔柔的吻:“唉,志杰,我真的该责备你,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头却是这般欢喜呢?”
李志杰猛地转回头来:“珊珊,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还……偷亲了我一下?嗯?”
张珊珊当着他的面,又在他的另一边颊上亲了一口,笑着骂他:“傻瓜!”
李志杰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座位上:“小丫头片子,你皮痒了是不是?竟敢辱骂堂堂大律师,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不许躲!”
闹和了一阵,张珊珊浑身瘫软地靠在他怀里求饶:“大醋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志杰得意地看着她,渐渐地,渐渐地,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正经,外露的感情也越来越浓厚:“珊珊,唉,珊珊,你懂的,是不是?”
张珊珊勾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李志杰低叹一声,牢牢地锁住了她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