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目的鲜红的血,那从同哥哥一模一样的洛倚身上流出来的血,原来真的不是哥哥,不是洛族的族少洛琰!坐在车上,任风在耳旁呼啸,洛妍的心久久无法平静。明明,洛倚不是哥哥的话自己对哥哥的敬重还是不变的啊,哥哥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啊,可是为何,为何心里会那么的难受。寻找了哥哥这么久,明明就有着哥哥的容貌和哥哥气息的洛倚,明明就应该是哥哥的洛倚、他怎么就不是了呢?不是哥哥,那么哥哥会去了哪儿,哥哥又存在于哪里呢?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雾蒙蒙的,那东西好像快占据了眼睛,闪烁着好像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那、是什么?
川默虽然开着车,可一门心思却在洛妍身上,因为此时的洛妍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息。一路上洛妍就那般静默着,一句话一个字也没说,但也就是什么也不说,他才觉得洛妍难过异常。他本身就是个什么事都深埋内心的人,从来有什么事都不会主动的向谁诉说,所以他最清楚也最明白:最大的悲伤最深的难过莫过于一个人的静默。洛妍不说话川默也不去打扰,他觉得洛妍需要的是安静,而他只需静静的、默默的陪伴在她身边便好。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他看到洛妍闪烁着泪光的双眸时他却再也不忍心了。把车子在路旁停下,他终是忍不住要去安慰她了。
“洛妍,别这样。”川默心疼的说,他不愿看到现在这样的洛妍,一个像没有了灵魂的洛妍。洛倚不是洛妍的哥哥洛琰他心里稍感宽慰的,毕竟这证明了他所敬重的洛倚还是洛倚,从来不会说谎值得尊重敬佩的洛倚。但另一方面他也心疼无奈着,因为洛妍找寻已经的哥哥不是洛倚,这也将意味着从一开始洛妍就错了,而且还错的一塌糊涂,洛妍一定会受不了的。
别这样,洛妍记得先前的时候洛倚也是说过这样的话的啊,只可惜,他并不是哥哥,他只是一个同哥哥相貌相似有着哥哥气息的人罢了。离开洛源时她就下了决心,决心一定要将哥哥找到带回洛源,因为自己不能没有哥哥,因为洛源不能没有族少。所以那时,即便是从未离开过洛源,即便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即便不知道以后会面临着什么,但她还是毅然来了,为找寻哥哥而来。从一开始她就是执着的、充满了信心的,因为她坚信自己可以找到哥哥,可以带哥哥回去,可是没想到她错了,错得那么离谱。多久不知道眼睛涩涩的雾蒙蒙的感觉了,第一次有那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呢,还是说她从来就不曾体验过?可是,即便知晓了又能如何,洛倚仍旧不是哥哥,哥哥仍旧不知所踪。第一次,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第一次洛妍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用,身为族女的自己没用。眼睛里的雾水聚在了一起呢,像流水一般的从眼眶流出,那种感觉冰冰的、凉凉的,还有些、苦苦的涩涩的感觉。
洛妍流泪了,这是川默第一次见洛妍流泪,这个一直淡然着的似乎远离了世俗的女孩的泪。其实令川默惊讶和手足无措的并不是洛妍流泪这件事,而是洛妍流出的那略带着紫红色的眼泪,而是那眼泪所及之处深深的忧伤。“洛妍。”川默心疼的轻唤,伸手拭去那本不该在洛妍容颜上出现的泪痕。“别哭、好吗?”川默感觉自己的心随着洛妍的泪被深深的刺痛,好像那泪就是锋利的刺刀,从洛妍眼眶的滑落就像刺刀从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直戳他的心脏。
别哭、好吗?洛妍清楚的听到了川默轻轻的、无比心疼的问,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疼惜啊,就像自己本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因为自己的伤、他也会痛。——这,应该叫做什么呢,那是她从来不曾知晓的东西啊,是在他人身上从来不曾感受过的东西。抬眸望着川默,她缓缓说:“如果,有一天与川默分离,多少年后川默还会记得洛妍么?”就像,那么一天哥哥离开了洛妍,哥哥还记得洛妍还会想洛妍吗。
如果有一天的分离,其实从洛妍告知他一切的时候川默就意识到了会有的分离,那是注定的无法改变的分离。那么一天,他何曾没有想过那一天会来到,但他早已下定决心,无论那一天是哪一天,他都会好好的守护着她,即便她离开了他的世界,这一生一世,他也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在他尉迟川默的生命中曾经有个叫洛妍的女孩——那个能让他牵挂让他心疼的女孩,逐渐的已经占据了他心里大部分地方的女孩。“记得,此一世一生,会一直记得。”他说,那么认真的,那么真诚的。
此一世一生,会一直记得。只这么简短的一句,洛妍便已然觉得够了,有那么一个人会以一世一生的时间去记住她,真的已经够了……
从与洛倚见面之后到晚上八九点的这个时候,川默几乎一直陪在洛妍左右,形影不离。
洛妍坐在床上还有些心绪不宁,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焦点,视线所及却都似被一层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什么也无法看进眼里。虽然一直都有川默的陪伴,虽然心情比那个时候好了很多,可是她还是很难受,就像生命中遗落了什么东西,可细数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川默坐在床尾,虽然也有同洛妍说话,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保持沉默着的。他想洛妍真的是很信任很信任他的吧,不然她不会只在他的面前才表现出脆弱,只在他的面前才表现出真的自我。他想爷爷奶奶和速泽都没有发现洛妍的不开心吧,因为在他们面前洛妍还是那个淡然平静如水的洛妍,还是那个温和给人以如沐春风感觉的洛妍。他突然发觉,其实洛妍和自己是那么的相似,同样是寡言少语,同样是将什么事情都深埋在心底,同样是只有再面对彼此时才会展现真实自我。原来,自己对洛妍的在意也有着这样一部分原因存在的啊,原来自己对洛妍的心疼和怜惜有一部分是因为在洛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原来自己也疼惜着像自己一样的人啊!但,似乎这只是对于洛妍而言,因为对自己,他从来没有疼惜过,从来没有好好的抚慰。
“川默,我那样要求着哥哥,是不是不应该的。”缄默了许久之后的洛妍开口了。她在想,自己期望哥哥是个一直都正义浩然令人敬重的人,是个绝不会说谎欺瞒人的人,是一个以洛源以族人们的安定和睦为己任的人,那样对哥哥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爹爹曾说过人无完人,可是她心目中的哥哥却是她所希望着的完美的人,不允许有半点瑕疵的人,她这要的要求不是很过分了吗?
“洛琰。”无论是谁身上都难免存在着缺点瑕疵的吧,即便是洛族的族少也应该是的吧!只是,似乎洛族的人和洛妍都把洛琰看得看完美了,那样对洛琰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压力存在呢?可是,洛妍对洛琰应该是不同的吧,与洛族族人看待洛琰的眼光不同,洛妍对洛琰的依赖甚至超过了她爹爹的吧!“也许,他心里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坦然。”坦然的面对人生,但人生却不一定坦然,就像洛琰,众人眼中的他似乎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可洛琰内心却不一定是那样。也许,洛琰的内心是很脆弱的,甚至比洛妍还脆弱;也许,洛琰的世界是需要人理解的,只是没有谁去理解没有谁能够理解,所以所有人都以为洛琰完美了。
不像吗?哥哥的温和的笑、哥哥的看到族人们幸福生活时的那种欣慰、哥哥在处理事务时的认真、哥哥面对洛妍时脸上眸间的疼惜和宠溺……难道那些都不是哥哥内心所要表达的东西吗,难道那些都只是哥哥制造出的一种假象么?那么,真实的哥哥又是怎样的呢,是像魅野一样的傲然无谓吗,还是像莫岩那样的深沉平静,或者像川默这样的深埋一切。“哥哥他、会忘记洛妍了吗,会再也不想见洛妍了吗?”洛妍害怕了,怕哥哥会忘掉她,怕从此以后会再也见不到哥哥,那个她敬重着的引以为傲的哥哥啊,那个无论有什么事都想第一个告诉的第一个让他知道的哥哥啊!
她是在担心了,但在川默看来的担心却并非那么简单。“洛琰对洛妍而言是独特的吧!”他说,“一百七十多年的习惯和依赖,一百七十多年的依附与眷恋,这种感情已经上升到了不再是亲情的高度。”当一个人与你朝夕相处上一段时间,或多或少你都会受到他的影响,你会因为他的存在逐渐养成一种习惯,一种难以缺失或者不可缺失的存在感。“一方面希望洛倚是自己的哥哥,一方面又希望着不是,心里矛盾纠结。”
洛妍抬头看着川默,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想法川默会明白的这么清楚。是啊,她是希望洛倚是自己的哥哥,她又好怕着洛倚真的是哥哥,心里一直矛盾着纠结着。“川默、为何。”为何川默会这么清楚,自己会这样。
“因为习惯和依赖、已经转化成了爱。”爱,不同于亲人的爱,其实这一点川默一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他选择了忽视,毕竟洛妍不是他的谁,他也不是洛妍的谁。是啊,一百七十多年与洛琰的朝夕相处,对于生活在洛源那样的环境下的洛妍,对于那么敬慕洛琰的洛妍,从亲情上升为爱情是很正常的了吧,毕竟那是一个多么优秀多么出众的男人呵!
爱?爱吗,可是什么才是爱呢,爹爹没有告诉她什么是爱,小敏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是爱。但那应该不同于她对爹爹和哥哥而言的在意的吧,应该不是在意了吧?可是,那是什么呢,爱的定义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