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要白?”
宁要白抬起头看着对面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只淡淡的回了句,“嗯。”
赵天铭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宁要白跟前,在她的旁边坐下。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江边喝风?”
“你不也是。”宁要白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低着头,满腹心事。
“要不去喝两杯?”赵天铭说道。
鬼斧神差之下,宁要白跟着赵天铭去到一个很小不易被找到的酒吧里,坐在吧台上,宁要白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
“看不出来,你酒量挺好的啊。”赵天铭似笑非笑的看着宁要白说道。
宁要白并不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把面前的酒全部都喝掉。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你过不去的。”赵天铭轻抿一口酒,慢悠悠的说道。
“十二岁那年,我妈跟一个野男人跑掉的时候,我在家哭了一天一夜,当时就以为我没妈了,我这辈子肯定毁了。后来等我哭完了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爸也不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反而没有哭了,因为我突然明白,哭也不能把人给哭回来。那一天我给自己烧了热水洗了个澡,脏的衣服换下来丢洗衣机里。把乱糟糟的家里收拾了一番,扫了地,整理了屋子。我以为是我不乖,爸妈才会走掉不要我,于是我努力想做个乖孩子,对了,我还特地去市场上买了些我爸平时爱吃的菜,第一次下厨。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撑着脑袋等我爸回来。到了夜里十一二点,他才满身酒气的从外面回来。我赶紧迎上去,告诉他我今天表现的很好,还给他做了饭,哪知道他看都不看我,一手就把桌子给掀翻了,我吓坏了缩在角落里哭,他的酒瓶子向我飞来,呵,我没被砸中,砸中的是墙上的玻璃。”
赵天铭也不管宁要白有没有再听,喝着酒神情悠闲的继续说着。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爸正红着眼坐在我的身边。他看到我醒来了,立马抱住我,一边说着对不起三个字。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哭成那个样子,我现在还时不时的笑话他。总之,我觉得最不可能挺过去的时间终究还是过去了,我跟我爸这个死老头子相依为命来着,所以我告诉自己,怎么样都要活着,都不能比他先死掉。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赵天铭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宁要白的心口,怎么样都要活着,她想起来宁要天对她曾说过相似的话。
也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滋味。
宁要白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天铭,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疤,虽然不长,但是却异常的深。
恭喜你挺过来了,赵天铭。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万星扬的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来了一样,他使劲的按着太阳穴,以为这样就能缓解下疼痛,束缚一些。
车子正慢慢的往宁要白的方向驶去,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宁要白,万星扬就感觉好像舒服了些。
“喝点这个吧。”蒋若仙递过来一杯泡好的浓茶。
“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说完,万星扬不再看蒋若仙,眼睛盯着窗外。
自从知道昨天一晚上都是蒋若仙在房间里照顾自己之后,万星扬就感觉再面对蒋若仙便是浑身不自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蒋若仙也不强迫万星扬,只是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浓茶放到万星扬的手上,自己往旁边挪了过去。
刚到学校,万星扬就忍不住跑到宁要白的楼下,拨通她的电话,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他并没有等到宁要白的出现,而是等来了正从外面回来,哼着小曲儿的柳乐乐。
“柳乐乐?”万星扬喊道。
“咦,原来是你啊。”柳乐乐挑了挑眉,“你回来了?”
“不然呢?小白呢?她在里面吗?怎么我打她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啊。”万星扬着急的问道。
“你家小白很久没回来住了。”
“很久没回来了?那她去了哪里?”
“美眉回家了,估计也就这两天会回来吧。诶,我说万星扬,这些你都不知道啊?”柳乐乐好奇的问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会吧。”柳乐乐有些惊讶,但看万星扬确实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于是她拉着万星扬走到一处角落里,“美眉家出事了。”
“出事了?”万星扬大声的说道,“怎么回事儿啊?”
“嘘,你能不能小声点。”柳乐乐拉了拉他的衣服,“这事儿我也是听我爸不小心说的,好像美眉的妈妈过世了。”
万星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啊,”柳乐乐翻了翻白眼,“据说是跳楼自杀,电视和报纸都不让报道,整件事情我也搞不懂究竟什么情况,美眉也没跟我说。诶,我说你干什么呢,万星扬,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柳乐乐看着万星扬的背影,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万星扬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宁要白,只明白要立刻见到她,告诉她,陪在她的身边。
在街头上转了很久,也不见宁要白的踪影,万星扬有些灰心,坐在街边的凳子上就是一阵发呆。
“你在这里干什么?”宁要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小白?”万星扬眼神有些失神的抬起头,“你来了啊。”
“嗯,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宁要白弯下身子,在万星扬身边坐下。
万星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转身把宁要白紧紧抱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宁要白没有推开他,语气淡淡的问道。
“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应该陪在你的身边的,我应该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对不起。”万星扬低沉着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宁要白轻轻一笑,“这很重要吗?”
“总之,我都挺过来了。”宁要白云淡风轻的说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真的?”万星扬抬起头看了一眼宁要白,“你不怪我了。”
宁要白摇摇头,”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应该由我承担,所以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万星扬心疼的看着宁要白,“小白。”
“呀,你们在这里啊。”柳乐乐的声音如同鬼魅一样响了起来。
万星扬的右手关节轻轻响了响,柳乐乐,为什么,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挑在这种时候出现呢?
“美眉,你好好吧。”柳乐乐一把把宁要白从万星扬的怀里给拉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我没事了。”看着柳乐乐一脸的焦急,宁要白露出一个浅笑,“你看我这像是有事儿的人吗?”
“没事就好了,”柳乐乐吐吐舌头,“哦,对了,我和孙晨打算请你们吃一顿饭。”说到孙晨,柳乐乐难得的露出一丝娇羞。
“孙晨?谁是孙晨?”万星扬一头雾水的问道,”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就是我男朋友,怎么的了。”柳乐乐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挺意外的。”万星扬看着柳乐乐那副模样,强忍住笑说道。
“万星扬,你要笑就笑吧,憋久了对肾不好。”柳乐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
“胡说什么。”万星扬被她这么一打量,竟有些不大自在。
“好了好了,不跟你们闹了,我就是一路过的,你们继续打情骂俏去吧,对了,吃饭的地址我待会儿就通知你们啊,可不准不来呢,否则咱们的缘分的尽了。”说完,柳乐乐哼着小曲的往前走去。
“你一路过的还这么多话。”万星扬小声的嘀咕着。
“小白,你在想什么呢?”发现身边的宁要白在发呆,万星扬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孙晨,说好了这顿饭可是你结账的,我一毛线都没有带,我朋友也不会带钱的。”柳乐乐严肃的说道。
“你这句话在五分钟之内重复了十八遍。”孙晨无可奈何的冲她说道。
“有那么多遍吗?”柳乐乐环着胸,“我这不过是在提醒你,要是待会儿你发现你没带钱那可丢人了,你也别指望我和我朋友帮你付钱的,我们一毛线都没有带。”
“第十九遍了。”孙晨暗暗的说道。这大概也算得上是柳乐乐的一个人生技能之一吧,就是可以把任何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都扯在一起。你以为这会很混乱,但是相反的是,十分有条理和思路。
包厢的门被人敲了几声,柳乐乐兴奋的冲孙晨说道:“一定是我朋友来了,我去开门,你准备一下。”
说完,柳乐乐蹦跶着跑去开了门,“美眉,万星扬,你们来了啊。”
宁要白冲她笑了笑,走进包厢着才发现里面坐了个穿着浅色衣服的男人。
“哦,我向你们介绍一下吧,孙晨,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宁要白,她身边的这个呢,就是要白的男朋友,万星扬。美眉,万星扬,额,这个是孙晨,我男朋友,嘿嘿。”柳乐乐站在两拨人中,一边傻笑着一边向对方介绍着。
“你好。”孙晨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宁要白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孙晨似乎注意到了宁要白的注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迎了上来。
他的眸子黑而深,里面有太多宁要白看不懂的东西。
“你好。”宁要白淡淡的说道。
“既然都已经认识了,那么现在大家就座吧,我都快饿死了。”柳乐乐连忙招呼着。
“美眉,万星扬,你们随便点,就点最贵的,管它好吃不好吃,反正不是我出钱。”柳乐乐斜着眼瞟了瞟一旁的孙晨。
孙晨看着她,突然抛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似乎在说”柳乐乐,我今天要杀掉你。”
柳乐乐仗着人多势众,也不怕他,用更凌厉的眼神还击了回去“来呀来呀,我要是怕了你我今天就不叫柳乐乐。”
孙晨看见柳乐乐这样,也没有妥协的意思,“柳乐乐,到时候有你哭的。”
柳乐乐又哼起了小曲,“那你看我今天不吃穷你。”
最后,孙晨败下阵来,柳乐乐想的没错,他实在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把她怎么样,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点好的菜很快就摆上了桌子,不过气氛有些奇怪,除了柳乐乐,每个人都像是怀着心事一样。
“诶,你们怎么不吃呢?”柳乐乐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子,“快点吃,快点吃。”
“既然你们是乐乐最好的朋友,这杯酒我敬你们。”孙晨端起酒杯冲宁要白和万星扬说道。
宁要白一边打量着孙晨,一面不动声色的也拿起酒杯,万星扬自从那次喝醉之后,对酒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影,犹豫半天这才拿起来。
“还有我,还有我呢,你们可别忘了。”柳乐乐连忙把嘴巴里的菜吞了下去,擦擦嘴巴,学着他们的样子举起酒杯。
“来,让我们为伟大的友谊和爱情干杯,cheers。”柳乐乐高兴的说道,然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也不想扫她的兴,都饮尽了自己的酒。
“万星扬。”柳乐乐点名说道。
“干什么?”万星扬疑惑的问道。
“你之前怎么说的,说我没人要,说就算要我的人也不怎么样是吧?”柳乐乐雄赳赳的问道。
“我有这么说过嘛,肯定是你记错了。”万星扬面露委屈的说道。
“你现在是在不认账吗?不要紧,反正我记住了,你现在看好了,这个就是我男朋友,怎么样,不赖吧。”柳乐乐指着孙晨骄傲的说道。
万星扬看着她那副有些狐假虎威的孩子气模样,只觉得一阵好笑,顺着她的心意不住的点头。
宁要白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擦嘴。此前她还不能确定的东西,在见到孙晨本人之后一切都了然了,只是这种确认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不想也不愿意去做出任何的决定,因为她深知,一旦决定了就意味着必须有取舍。但是,要放弃哪一样呢?哪一样她都视若珍宝,她都舍不得。
宁要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她想暂时维持着这样的平静,哪怕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晚上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