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都没有确定的答案,比如说是谁挑拨了夏小沫和浅昂,又比如说那个叫雄哥的人到底还会有怎样的报复。
我拿着笔走进考场的时候,心里仍旧挂念着夏小沫。她发短信说她不会来了,期末考试零分吗?她不会在乎的。我听若涵说,昨天我们走了之后,不断地有一些好事者跑到她们教室门口,吵着起哄着要看看谁是夏小沫。
我心不在焉地答着题,担心着以后,小沫该怎么办。
终于,到寒假了。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下午,安琪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我,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她询问着夏小沫的事。我没有理她。
“嘿嘿,我就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她闪烁着大眼睛。
“关你什么事,走开。”我自顾自地走去,不想再在学校的人面前提起有关小沫的任何,我知道学校绝大多数人都是个看客,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看我们无奈地被狗血的剧情所演绎。
“夏小沫不会回来的啦!”安琪还在后面叫着。
我没回头,继续走,捏紧了拳头。
“新年快乐啊,明年见!”她还在后面叫。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家无聊地看着电视剧,不会再有好兄弟找我出去踢球,出去放炮了。街上越来越喜庆,大大小小的商铺开始活跃在街道两旁,挂着大红灯笼,满街的红色,对联,鞭炮。我难得上街,满街的喜庆会让我失落,这一年,是我不想再提及的疼痛。
去学校拿通知书的那天,我打电话给小沫,关机。
成绩放榜,我考了班上第四,仅仅还只是班上的第四。无处不在的安琪又找到了我。
“艾宇,过年去哪玩儿啊?咱们一起出来放炮吧!”
“你有病啊,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看见她的笑脸,我莫名地就火大。
我转身去初一的办公室,替小沫拿了通知书,然后离开了学校。
爸妈看着成绩,只是失望地叹着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因为我每晚的努力他们也看得到。给小沫打电话还是关机,我看着她没有成绩的通知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除夕的早晨我醒得很早,妈妈煮好了饺子,催促着我吃完和她去超市买年货。爸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抽烟,街上会时不时地传来鞭炮声和孩子的欢笑,小小的暮县变得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准备着今晚的跨年。
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好久没上过街了。
爸爸做得一手好菜,今天晚上亲戚们都会来家里吃饭,他准备露出他的绝活,我在房间里上网,没有心思去帮忙当个助手,妈妈来来回回地打扫着房间,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快五点钟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在我屏幕上闪烁着。
“喂,哪位?”
“喂,是我。”
我听出是夏小沫的声音,一下来了精神。
“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啊?我给你拿了通知书,什么时候给你?”
“那东西丢了吧,没用的。我换号码了,这是我新号,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有啊。”
“那晚上方便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出来玩儿吧。”
“好。”
挂了电话,门铃响了,姨妈还有舅舅他们都来了,我赶忙迎上去,心里盘算着我今年的红包。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询问着我的成绩,爸妈显得无比的尴尬,我也埋着头小声说出了我的名次。总之,我迷迷糊糊地吃完饭,精神抖擞地收了红包,然后道别,自己跑了出去。
夏小沫和她的朋友们在KTV里嗨歌,我去的时候,她在门口等我。进去后,我不知道这群才十三岁的女孩为什么会有着那么浓重的社会气息和老成,她们在喝酒在玩骰子。我坐在那里听她们唱歌,格格不入。
阴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表情,只是他们都很嗨。
这是我没有见过的夏小沫的另一面,冷峻。荧幕的流光在她脸上闪烁,闪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小沫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她似乎有点醉。
“艾宇,喝!多的我不说,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说完,她和我碰杯,我看着面前的夏小沫,心里想着,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又何尝不是希望你幸福?
她一饮而尽,我回饮。
“你坐着,听我唱歌。”小沫把我摁在了沙发上,回身拿起了话筒。
王菲的《催眠》。
我听见小沫慵懒的唱腔和不羁的声音,我看见她在昏暗的灯光里释放,她的委屈,她的压抑,她所有所有的不快。大家都在为她的表演鼓掌欢呼,我静静地听着,看着,感受着每一个歌词和每一个节拍。她是在唱着自己的故事,她一个人站在大屏幕前,轮廓清晰。我享受着这一刻,这一瞬间的夏小沫,很美。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当她唱完这首歌的时候,气氛达到了高潮,欢呼声不绝于耳。她来到我面前,再次和我碰杯。喝完这酒以后,她和朋友们告别,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知道你不习惯,不自在,乖乖男啊。”小沫拉好了围巾,“出来好冷啊。”
“现在去哪儿?”我问道。
“不知道,到处走呗。我妈在打牌,给了我钱让我自己出来玩儿,她今天晚上居然要回来和我一起住,真是破天荒了。”
她说得很自然,却听得我难过。
街上没多少人,这个时候,应该都合家欢乐的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吧。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时地有烟火在我们头顶绽放。小沫双手揣在衣服包里,仰头看着天空。
“小沫你下学期还会来吗?”我忐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想给自己一点安心。
“不知道啊,以后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她望着我,笑了。
“艾宇,我喝醉了你信不?”
我摇摇头。
说真的,我特别想哭。举国同庆的夜晚,我是真的很难过,刚才小沫的歌声让我很伤感,脑海中满是她光影交错处悲伤的背影。为什么,本性美好的她要受到这些折磨和苦难?
“小沫。”
“嗯?”
“做我女朋友吧。”我站在她面前。
“不要。”
“为什么?”
小沫没有说话,她只是摇头。
“我们去买烟火吧,上次元旦的时候没放成,这次一定要哦!”她像个孩子似的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心里是无限的悲凉。
买好礼花后,我们还是来到了河边,小沫点燃了一桶大的礼花,头顶瞬间绽放了无数的花朵。
“2007年咯,新年快乐!”她高兴地对我喊。
“明年就是奥运会了,真快啊。”我也点燃了放好的鞭炮,噼噼啪啪吓得小沫躲得远远的。
湖面被我们照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来放炮,天上各种五颜六色的斑斓。夏小沫手里抓着一把小烟花,在湖边上自由自在地奔跑,像蝴蝶。我拿出手机给她拍了照,她难得的清澈的笑容。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烟火朝我冲来,想烧我,我左躲右闪,她不停地在后面追。
“哈哈,我看你往哪跑,姑奶奶今天要烧掉你一层皮。”她开怀地笑着。
前面的我,猜测着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快乐。
等到大包小包的炮被我们解决掉后,已经快十二点,要跨年了。
她妈妈给她打了电话,说在十字路口等她。这是我们俩回家都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走啊!”看我愣在原地,小沫喊道。
“你妈妈不是在吗?”我怯怯地说。
“怕什么,她又不吃了你,就说你是我同学啊,走吧走吧!”小沫催促着我。礼花越来越多,鞭炮越来越多,整个世界都是喜庆的爆破声,我们行走在一片硝烟中,远远地看到她妈妈和几个阿姨在十字路口站着。
夏小沫转过头来问我:“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还是胆颤地跟着她硬着头皮往前走。
“妈。”
“阿姨。”
夏妈妈提着包,上下打量着我,然后问小沫我是谁,小沫说是她的同学。她妈妈又用了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不知所措。
“快回去吧,回去陪你父母跨年啊。”小沫挥挥手,示意我快走。
“嗯嗯,再见。阿姨新年快乐,再见!”我说完后,脸已经红得不行,加快了步伐就往家里赶,身后有议论声,但被很快淹没在炮声里了。
十二点已经过了,我拼命地往回冲,怕是又要挨骂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和父母跨年,有点小小的罪恶感。
但是,我觉得很值。
这一晚的夏小沫,很美,我会永远地铭记,2006年的那个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