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尽走,六月的燥热笼罩大地。午休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了烦躁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世界安静得一片弦音。暮县的每条街都被火辣的太阳晒得滚烫,阳光很刺眼,没有其他季节的温柔。
又是浑浑噩噩的一个月,麻木到我甚至已经忘记。就像脑海里被抽取的记忆,平白无故增添了一段空白,我就这样直接从四月跳到了六月。
六月?
早晨的阳光会耀眼到我不得不离开眷恋的床;中午的闷热让我昏昏欲睡到没有心思玩电脑;晚上的教室就像蒸笼,考验着每一个人的耐心,电扇在头顶“呜呜呜”地旋转,却还是无济于事。每个人一下课都跑到教室外透气。
安琪穿着裙子,会在一旁把小电扇给我,还有,冰冻的可乐。
她知道我的沉默,却看不懂我的落寞。
我很不甘,我们相识在秋天,熬过了寒冬,在春天里告别,唯独这个夏天,是你留给我的缺憾,你走得仓促,给了我一个不完整的四季,我想和你一起经历自然的变化,我想和你一起经历夏季的洗礼,然后准备暑假的狂欢。但是,你都不在,你不在。
安琪把可乐插好吸管给我。
我接下了可乐。“安琪,你听我说,别执着了,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没有结果的。”
“是吗?你不觉得你从一开始的冷漠,到现在你已经开始喝我给的饮料,已经开始正常的和我说话了吗?这就是进步啊,嘻嘻。”她一脸无邪的笑,眼睛弯成了月亮。
“我过去和你一样,没用的,真的,不要因为我把你自己耽搁了。我知道好多男生都喜欢你。”似曾相识的对话内容,只是换了角色而已。
“哼!艾宇,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要死啊!”安琪用手扇着风,嘴巴鼓成一团不断地呼气。
我摇摇头,喝下了可乐。
偶尔会在上厕所的时候和浅昂他们在走廊上正面相遇,那都是我无比尴尬的时刻,每每我都十分纠结于要不要打招呼时,他们已经有说有笑当我是空气一样的从我身边走过,我在这一边低着头,不停地苦笑。
尴尬,心知肚明捅不破的纸。
我开始习惯每一个黄昏坐在草地上,看太阳一点一点变成橙色,红色,然后沉进山头,开始习惯火烧云燃尽的天空里飞鸟划过的忧伤。
我记得有位诗人写过:“我落日般的忧伤就像惆怅的飞鸟,惆怅的飞鸟飞成我落日般的忧伤。”那时候不懂,现在却明白了这种旷远。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安琪一定会在晚饭之后的时间跑来打搅我。
今天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两个冰欺凌。
“给。”她伸手给我。
我一边接着,一边说:“你每天可不可以让你的嘴巴消停会儿?”
“要你管,我又吃不胖。嘻嘻。”她理好裙子,席地而坐。
我撕开冰欺凌的包装袋,是小时候很喜欢吃的娃娃头。
“这种古董也能被你找到?厉害。”
“什么嘛,现在到处都有啊。”安琪一脸不解。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自己身边的事物了,只记得初一的时候这东西都还没有复产,我以为再也吃不到了。
可是,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有这样的转机,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在绝处中找到出路,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啊,快吃啦,天气这么热,要化的啦!”
安琪的语音未落,几滴水就流到了我的手上。
“呵呵,冰淇淋流泪了。”我心里虐过一阵风,凉透了记忆的空洞。
“神经病啊,你在说什么啊。”安琪在包包里拿出了卫生纸,帮我擦去了手上的水。
一群飞鸟从头上过去,洒下不大的一块阴影。
就像我心里的阴影一样。
那一天,同学们都兴高采烈的去上音乐课,因为今天是年轻漂亮的实习老师来上课,带给我们的是无与伦比的新鲜感。
我坐在最后一桌,安琪也跑来坐在我旁边。
今天上的是音乐赏析。
“同学们,现在开始呢,我就放几首歌曲给大家听,分别是通俗的和美声的,大家要注意听哦,完了我会抽同学起来讲他的感想的。”
“好————!”同学们的声音拖得很长。
实习老师开心得不得了。
我本来在后面坐着,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淡定了。
王菲的——《催眠》。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第二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再数一回,再数一回
有没有荒废。啦~~~~啦~~~~~~”
王菲慵懒的声音在教室回荡的时候,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我的心跳加速到我不能承受,刀绞一般的疼痛,彻底打翻了我预谋已久的平静,我以为我能掩饰我的一切伤悲,可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和那个名字,却还是在这一刻让我的眼泪溃不成军。
安琪在一旁吓坏了,不停地摇着我:“喂,喂,艾宇,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这样啊,艾宇!”
我还是止不住地流泪,我把头埋在桌子上,用手把头围了起来,我不停地哭泣,肩膀抖得厉害。
崩溃,彻底的崩溃。心里的防线在坍塌,轰轰烈烈。
“第一次吻别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了需要喝药水,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第二次吻别人的嘴,第二次生病了需要喝药水,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
王菲的声音还在继续,继续摧残着我的面具。
我哭得歇斯底里。
夏小沫,夏小沫,你回来啊,你回来啊!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只剩下这一个名字,和除夕夜里那个在聚光灯下演唱的夏小沫,她第一次唱歌给我听,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她唱的《催眠》,有比王菲更悲凉的噪点,别人听不懂她声嘶力竭的情绪,我却能看穿她所有华丽背后的隐忍。那一晚的她,是我记忆里无与伦比的美丽。
可是,唱着《催眠》的她,在哪儿啊!我找不到啊!夏小沫你回来啊!你要我幸福,我就装着幸福给你看,可你也要回来看啊!你回来啊,夏小沫!
我自言自语地说着,哭着。安琪在一旁也跟着抽泣,她不停地拍着我的背,不停地说着:“艾宇,艾宇,你别这样。”
歌声结束的时候我还在哭。
“王菲呢,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歌手,不只是因为她迷人的声线,更是她那种慵懒却高于世俗的气质,让她的每一首歌都独具特色,超凡脱俗。”老师讲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估计是看到了我,“诶,最后一排的那位同学,都已经被感动得哭了吗?很好啊,相信你肯定对这首歌有自己的感受和见解吧,能起来给同学们讲讲吗?”
“老师,他还在哭,不行啊。”安琪帮我圆场。
我立马擦干眼泪,站起来,我看见阿捷他们转过头看着我。
“老师,你知道冰淇淋为什么会流泪吗?”我问道。
老师摇摇头。
“那你就不会明白这首歌了。”我说完后就冲出了教室,安琪也追了过来,教室里面一片哗然。
我跑去了操场,一圈一圈地跑,发疯似地跑,安琪刚开始在后面追我,后来她累得不行,就停下来看我一圈一圈地跑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累倒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天空,知了在鸣叫,天很蓝,阳光很刺眼,我的脸被胀得通红
安琪走过来,靠在我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一直都记着她,我也知道你经常的走神和发呆也是在想她,但是我一直不服气,我做得比她好,为什么还是占据不了你心里的位置?”安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湿润着。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所以我说了啊,有些事是注定没有结果的。我爱她,
像爱艾弗森一样爱。”
“那冰淇淋为什么会流泪?”安琪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转过身。
我不想告诉她那一晚夏小沫挥洒的落寞,因为,那是属于我的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