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你回来,不要丢下琴妞,琴妞会很听话……!”雷雨中,一个六岁大的女孩全身湿透,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嗓子早已沙哑,可回应她的除了一泼又一泼的暴雨外,便只有炫目的闪电在不远处从天而降,搭配着让人心惊的雷鸣声,仿佛要把大地劈成两半!
这里是一个大型游乐场,因为三年前由于安全设施不到位而导致一名儿童死亡后效益就进入半瘫痪状态,而小女孩所在的这片区域更是当年的出事点,出事后就被用棚布遮了个严实,近几日才整顿完毕投入经营,但也几近无人光顾,前事之鉴,谁也不愿拿自己的孩子去触霉头。
“妈妈,琴妞不要坐太空船了,琴妞要回家!”
“妈妈,不要丢下琴妞,带琴妞回去!”
小女孩哭得无比伤心,几近昏厥。
游乐场对面的马路边,一个少妇年纪的女人也如同那小女孩一般,全身湿透,双手扶在电杆上痛苦的抽泣着,眼睛努力的向游乐场里的小女孩所在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因雷雨而引起的停电导致了H市一片漆黑里,唯有趁那一闪即逝的闪电可以看清一切。
在那一瞬间,看到小女孩坐在雨地里,仰头痛哭,只是哭声未及散出就被哗哗的暴雨声和雷鸣声所淹没,满面的雨水、泪水和鼻涕混淆在一起,流进了嘴里……
女人看到这一幕后更是心如刀割,那是发自心底的痛,全身涌出一股想冲过去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但是却被另外一股力量死死的定住身形!
“不!不能过去,你忘了你带她来的初衷吗?想要获得幸福就只有狠心一回!”女人蹲在地上掩面痛哭,白色的衬衣上沾满了雨水溅起的小泥点,紧贴着她白皙的皮肤。
“琴妞,妈对不起你!不是妈不要你,是那个家容不下你!”女人哽咽地自语,“孩子,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一个可以给你幸福快乐的家庭,妈欠你的,来生再还给你吧!”女人终于在看了最后一眼小女孩后跌跌撞撞的离去……
“妈妈,妈妈。”小女孩在迷糊中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小手紧紧的抓着一只温暖的大手不肯放松,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惠娟,收养了吧,我们只有珊珊一个女儿,符合国家的规定的收养条件。”男人抱着小女孩面对着坐在床弦上的女人商量,话语中透露恳求的语气,怔怔的眼神看着女人脸上的变化,希望能从上面读出什么。
被唤作惠娟的女人岁数不大,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睡衣,披散着齐腰的头发,也算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脸上乌云密布,双手环抱码着脸一动不动。
“慧娟,你看看这孩子,全身都湿透了,你看是不是把珊儿的衣服给她换上”男人抱着小女孩走到女人身边坐下,用手轻轻摇了摇女人的胳膊。
女人猛一缩手摆脱了男人的手站了起来,指着男人恶狠狠的吼道“伊天志,你给我滚!赶紧把她给我抱回去,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们家养不起两个孩子!你赶紧把她抱出去!”
女人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歇斯底里的吼声吵醒了床上正在甜睡的女儿使得哇哇大哭,而男人怀里的女孩也是小声抽泣。
“轻点声不行么!”男人似乎有些恼怒,不满女人的吼声惊醒了孩子,压低声音呵斥着女人。
女人也认识到确实不该如此,把女孩刚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轻轻拍哄着。
而这时候男人也从挂在小火炉旁边的衣架上取来一件他宝贝女儿的衣服正准备给小女孩换上,突然那女人几步串过来一把夺了过来!
“你做什么,不要动珊珊的衣服,哪里抱来的给我抱回哪儿去!”女人依然板着一张脸,不过声音却比刚才小上不少,不知道是有所让步还是怕再吵着刚停住啼哭的女儿。
男人没有作声,默默的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给女孩换上。
“你……!”
这次女人没有再阻拦,因为她发现男人的眸子里充斥着一丝刚毅。
“慧娟,你真的忍心看着这孩子不管么,每个人生下来都有生活下去的权利,如果我再将她抱回去,她肯定活不过今晚,而我也会因此在良心的折磨下度过以后的日子!”男人的语气变得憨厚平和,双眼看着女人的脸继续道“自我把她抱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把她当作我们的女儿了,这孩子够可怜的了,如果换作是我们的孩子变成这样你会怎么想。”男人说完叹了一口气,把从女孩身上刚换下来的衣服放到火炉盘子上烤着。
女人怔怔出神,望了望熟睡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脸上露出弱爱之色,继而转望男人怀里的小女孩,女孩紧闭着双眼,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湿透的发梢还挂着一颗颗水珠子……
女人皱皱眉头,眼里闪过一片怜惜,微张开嘴唇似想说些什么,继而又合拢双嘴唇,女人眉头深锁,陷入沉思,在抉择中徘徊,是同意?还是拒绝?
男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女人心里有所软化。轻轻的走到女人跟前,一手搂住女人的腰,一手把女孩横抱在两个人的中间。
“我们会养活她的,让她和珊儿一起成长。”男人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安慰与鼓励,鼓励女人放开所有接受这个被抛弃的女孩。
女人低着头看着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终叹了一口气,接过女孩抱在怀里。
“好吧!”
女人终于作出了让步,因为她知道男人的性子,平时看似老实憨厚,其实心里总带着一份倔强,认准了的事任谁也难也改变,她也知道男人抱着这女孩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铁定了收养的打算。与其苍白无力的阻拦还不如敞心接受!
不知道一个人呆坐了多久,我终于从深深的回忆中转醒,抬头看明月早已不知所踪,天空漆黑一片,突然一道炫目的闪电从天空劈下,借此可以看到空中压得很低的黑云。闪电过后便是哗哗大雨。
六月的天,如同孩儿的脸,一日三变,果是不假,尤其是在H省这种气象表现更为突出,经常遇到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一不留神太阳就会毫无征兆地钻进突然飘来的云层里躲藏起来,接着就是倾盆大雨,把还来不及准备的人淋成落汤鸡。
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两手臂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抬手看看表,已是十一点过,环抱双手起身回屋休息,发扬华夏伟大的睡觉精神。
“老板,一碗黑糯米粥。”在站牌旁边的小餐馆,我按照以往的饮食惯例,熟练的叫了喜爱的早餐。
“好嘞,稍等。”来这吃早餐的人很多,几近满座,两个服务员忙得不亦乐乎。
不大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黑糯米粥就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从桌上的糖罐舀了小半勺白糖拌均,俯头开始享受美味……
突然,一道人影如幽灵般闪到我视线之内,我猛的抬头,把余光转为正视。
“是你!!!”
我极度吃惊,微张嘴巴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
“傅小琼,你……你这么在这里?”我放下勺子,站起身伸手轻轻拧了一把她略感清瘦的脸蛋,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啊,刚见面你就这么欺负我,欠打!”傅小琼微瞪目,鼓着双颊,举起粉拳作势要向我挥来,颇有经珠不转齐凝眉之势!
看她摆出这幅样子,心里又浮现出曾经的那个从初一一直陪着我到初三毕业的淘气小丫头的影子。
傅小琼,初一下半学期转校过来的一个古灵精怪,天性顽皮的女孩,调皮的性子带着几分直率,时常哭笑转换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和班里男女同学都能打成一片的小丫头,是班里的一个活跃新星,也是唯一一个和我一起从初一念到初三毕业的死党姐们,虽说是比我只小了三个月,但还是在我的“强势”下做了她的大姐大,当然,我这个所谓的大姐都只是空架子,平时咱俩都是直接呼名唤姓,只有在她拿着作业本到我跟前向我求救的时候才会嘟着嘴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姐,而我也乐得给她指导,不然等待她的准又是在班主任老师的监督下罚默写一篇课文,而后就是毫无悬念的在教室呆到晚自习才刑满释放!
说起默写就是班上几个差生心里的怕。几乎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都会抱着一叠作业本来班上“打扰”几分钟,这时候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同学脸色煞白。班主任对我们一不打,二不骂,也不体罚,唯一的惩罚就是默写一篇课文,写不出来就不用出去吃午饭了,他会直接锁门走人,直到晚自习钟声想起才优哉游哉的走来开门,和早已门外守候的同学一起进去开始晚自习……
傅小琼在班上成绩只能算是中等,一直及格线上徘徊,自从被班主任盛情留下过两次后便开始频频向我求救,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一来二去的我就和她熟识起来,打成一片,也是因为如此,她的成绩才在初二初三摇摇直上,冲进了全班前十的名次。
在初三毕业后她就杳无音信,之前就了解到傅小琼一家是从外省过来临时在这里居住的,对于她的离开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走的那么突然,都没来得及道别,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和联系方式,更没想到的是时隔两年后的今天我们竟以这样的方式得以相见!
重逢昔年的铁姐妹,心里着实激动,但看着她那副无比熟悉架势又想笑,两年多了,还是当年的俏皮模样。
我赏了她一个白眼,坐了回去,拍拍凳子,
“坐吧,我的大小姐。”傅小琼顺势挨着我坐下,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她从脚望上看,从脚看到小腿,大腿……一直看到胸部的地方把目光停在那里。
“啧啧,还是当年的太平公主啊”我一副调戏的表情,对她调侃道。在初中的时候身体发育的比较迟缓,到初二了胸部的位置都还没多大“起色”,于是就被班里几个流氓同学冠以太平公主的称号。
“啊!啊!啊!你给我住嘴!”傅小琼切齿舞爪,一副抓狂的模样。
忽地她眼珠子一转,盯住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脸上带着俏皮之色。我心里一阵发毛,不知道这顽皮的丫头又起了什么歪话靶子来想要回击我,她每做起这一表情的时候总会有不良言论从嘴里蹦出,但话话还没说出口之前谁也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我强装镇静,谨慎的盯着她。
谁知她看着我几秒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反而是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傅小琼笑得花枝乱颤,弯着腰,脸几乎贴到桌子上,完全不顾及此时所处的环境,惹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我不禁莞尔,她的表现还是有着当年的的惯例和风格,但同时我也感觉周围好几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脚通过桌底轻轻踢了踢她脚,谁知她竟没反应,像似没感觉到一样,笑得差点口水流出。我微皱眉,这丫头今个儿是怎么啦,咱俩虽是几年没见,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高兴成这样子吧。我迅速一手食指中指成钳状,在她骨感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啊!你做什……”傅小琼吃痛,焉地收起狂笑换上一副怒容,正准备对我撒气,忽然感觉周围食客的目光都毫无忌惮的落在她脸上……
傅小琼一抹羞态,如同春花半开,粉红的腮帮透着娇羞之色,呈现出别样的美。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我正了正色问道。好不容易停住了嬉闹,接下来自当是该叙旧了。
傅小琼没有回答我,微抿着嘴唇,正坐在我对面,看了一眼桌上冒着清香味的黑糯米粥,又把目光转向我,对着我非常做作的做了一个吞口水的动作,露出一副饥饿状。
我顿感一阵狂晕,心里诽谤着:天呐,这都什么世道啊,想噌个早餐也不用带这样隐晦的吧!
我给又叫了一碗糯米粥,取了一个小勺子放到粥里放到她跟前。
“吃吧,咱们边吃边说,知道你不吃甜食,所以没加糖。”
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圈,我也心里有些发酸。想来这几年傅小琼过得不是那么的顺心,毕竟在现实生活中能一帆风顺地生活的只是一小部分天生福运的人,相对来说大多数人还是不如意的!
为了避免被她发现我看到她的失态,我端起自己那碗放得半凉的粥开始自顾连勺带喝。
一口气吃到露出碗底,从肚子里挤出一个饱嗝,抬眼瞄了她一眼,忽的,我又愣住了……
这丫头,吃就吃吧,眼里竟然还着眼泪!
这又是哪一出的戏啊?我是真的被愣住了,半张着嘴,一双眼傻傻的看着她,当付晓琼终于发现我傻盯着她发楞的时侯,竟变本加厉的小声抽泣起来,眼泪更是一颗颗往碗里直掉,直哭得梨花带雨,春雨泛滥。
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且也感觉有些无言,这不大一会功夫就大笑一会大哭的,尤胜当年的性格,比六月的天气转变得快多了。
抽了一张餐巾纸默默的奉上,傅小琼一把夺过,拿起在微红的眼眶一擦,然后把纸使甩在桌面上。
“嘭!”桌子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