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美洛又在晚上五点下课之后准时跷了一节晚自习跑回了家。
客厅里没人,只有书房隐隐约约透出来一点白色的光。是爸爸。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或者说是一个毛病。他只要在家,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或者深夜,无论是夏天秋天还是春天,或者是很冷的,容易黑下来的冬天,他都必须要开灯,否则他就像浑身不舒服一样的坐不稳,寝食难安。
齐美洛很纳闷他的这个毛病,但他从不许别人管,也不让问,他就那么一直守着这个可能会是一个秘密的习惯度过了十七年,也就是齐美洛十七岁的今天。
齐美洛轻轻的站起来,却突然被一阵悉簌的响声绊住了,她低下头,一张转款的银行证明。
她再看收款人,竟然是黄绾!她所在的地点是__深圳?
齐美洛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她不敢叫出声音,也不能叫出声音来,她就这么头脑一片空白心跳加速的站在这儿僵住了五分钟,五分钟,可能喜欢安静的人也只是短暂的一种休息,对于喜欢活动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但是对于齐美洛来说,尤其是此时此刻的齐美洛,这五分钟无异于万箭穿心!
齐美洛镇静了一下,把帐单放在刚才的位置,制造出从来没有动过的样子,然后又从茶几的玻璃下面翻出了几封信,她前天晚上进客厅喝水的时候突然撞上爸爸慌慌张张的往之底下塞进去什么东西,她本来是不以为然的,但是今天,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她觉得有必要细细看一看了。
她做好这一切的工作就偷偷跑上楼,她脱下鞋,又把裤腿卷上去,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爸爸的耳朵特别灵敏,上次深夜,虽然很安静,但是也不可能一个人躺在卧室里能听见客厅掉一张纸的声音吧?齐志就做到了。
齐美洛总觉得,爸爸是心里藏了什么事,日日夜夜都很难熟熟的睡过去,大概也和黄绾有关吧。
齐美洛进了房间,把房门虚掩上,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这其实没有什么的,不过就是看一下自己妈妈的信而已,兴许还有写给自己的,是爸爸生气才没有转交给自己。
齐美洛安慰好了自己,终于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一瞬间她几乎感到了山崩地裂。她的母亲果然没有死!就生活在深圳,一个平凡的村庄。那里有山有水,有美丽的日出日落。齐美洛捂住嘴,瞬间惊红的眼眶,连泪水根本就藏不住。
黄绾一共寄来了三封信。
第一封
“齐志。
我在深圳一切都好。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的自由,幸福和天堂。
我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十五年,前天照镜子突然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想着离开你的那一年,我才二十八岁,头发像青丝一样披在肩头,怎么看都是年华正盛的时候。
这么多年,你独自照顾着两个孩子辛苦了,我去问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她说你还没有结婚。你怎么骗我说你已经娶了曾经的高中同学呢?
齐志,你不该骗我的。我只是真的关心你,我想看见你过得好,只要你过得好,我心里的内疚也就能减轻一些。你为什么要如此惩罚自己呢?”
第二封
“我已经习惯了忙碌,每天去走街串巷卖些小丝织品,竟然可以挣到不少钱!我每天都做,然后去卖,我可以养活自己,你不要再给我寄钱了。
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
你让我如何偿还呢?我又该用什么还清呢?
我是精神自由的追逐者,但我却是爱情里的负罪人。
别让我这样难过了,好吗?”
第三封
“我今天生病了。
医生说我思虑过多,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得这样的病,难道就连我心心念念的自由的生活我也会感到厌倦吗?怎么会这样?你能告诉我吗?
齐志,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也累了吗?我竟然这样想要看到你和孩子,我突然很想看到你和孩子。”
齐美洛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出来,真像是要断了线一样的,原来黄绾从来不曾死,原来我背负了十七年的愧疚竟然全部是枉然和徒劳,黄绾并没有因为生了我而难产而死,我那没有心肝的哥哥反而是阴差阳错过了十七年本就该过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爸爸隐藏黄绾还活着的消息却说她已经死了是为什么?难道这件事出来自己和哥哥其他人都知道真相吗?
天啊,齐美洛捂住头,她觉得这里面翻江倒海般的令她疼痛欲裂,她想叫又沉沉的压聚在心头上喊不出来,这样的残忍的生活,究竟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如此疯狂的去寻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