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逢君差点忘了,这个老家伙可是裁缝铺的大老板。
他还是摇摇头,道:“温大爷,你不知道,我的牛犊子还在这里,我要把牛犊子送回家了,这是我的原则,守信用与有头有尾。”
“好,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就没有看错人,小兄弟,你快去快回,午后你到城区老戏台旁边的‘温顾知心’裁缝铺来找我。”老温头又打了个寒颤,道:“你看我冻得快不行了。”
“好,一言为定。”刀客逢君回头就往刚才的驼背老头家里赶。
交待好了,临走时,刀客逢君从驼背老头的女儿那里要了一个香囊,揣入怀里赶往临杭城区的老戏台。
一路上,有许多的骑兵在路上大眼小眼搜查路人,刀客逢君已经装扮成了本地农民,也不再怕他们查问。
很快就到了城区的老戏台。
戏台,就是鲁迅笔下的《社戏》的唱戏用的台子,因为这个地方的人比较喜欢看越剧,那种听不懂的语言唱得戏剧,不论是白天与晚上都会开场,刀客逢君问了几个路人就给问道了。
温顾知心裁缝铺,就在老戏台的旁边。
古代的裁缝铺可不是现在的阿迪达斯专卖店,完全是半成品作坊,全靠手工制作,包括绣花,钉珠,上纽扣,所以说出货比较慢,客人又多,常常会排队去定制衣裳,当然那些都是本地的富婆,青楼的小姐,大户人家的千金居多。
当刀客逢君来到裁缝铺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未时,裁缝铺里倒是挤满了燕瘦环肥的各种打扮的女人,小的十五岁,老的五十岁,花枝招展的往店铺里一摆,挡住了去路,想进去找大老板老温头,是不容易的。
他坐在门口的石板望着老戏台上的演出,顺便等里面的女人走完后再进去。
这时候,东边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闻声有十来骑,速度不快,跟走路步行差不多。
刀客逢君转头望去,果然是十一个疾装骑兵,耀武扬威,后面还有一队不行敲锣打鼓作宣传的汉子,最前面骑马的一个汉子高举“逍遥山庄”的金线刺绣旗帜。他的一双豹子眼在街道两边扫来扫去。
路人见状纷纷让路,避开,特别是妇道人家,早已进了店铺。
“果然好大派场,肯定是地头蛇。”刀客逢君瞟了一眼暗想。然后扭过头继续看戏。
蹄声渐歇,嚷嚷声就来了:“各位乡民,各位朋友,各位父老,现在逍遥山庄举行大型的武术比赛,凡有意向参加的,或者是有意向参观的,请于明天午时到逍遥山庄的习武广场,就是在钱塘江北岸的大码头处举行。到时候会有许多赏银厚礼答谢,逍遥山庄庄主将亲自临场恭候!”
原来是逍遥山庄上次在桃花坞与刀客逢君血拼,吃了大亏,损失了不少刀手剑客,看家护院等,现在需要通过比武来选拨将士。
而这个带头骑马的汉子,是逍遥山庄的大小姐谢婷婷派来寻找刀客逢君的下落的。
敢说,若不是刀客逢君装成农民模样,早就被逍遥山庄的人给看出来了。
现在他依旧在门口当作观众一样欣赏社戏。当他听到是比武大赛设在逍遥山庄旗下的码头时,心里就想,既然逍遥山庄如此的大的势力,怎么会与黄县令没有一点关系呢?这样不是很让人费解呢?
足足看了一场戏,戏里面表演什么内容,刀客逢君从来没有看懂,他只是想着三天后的计划……
温顾知心裁缝铺的人总算是走了大半,刀客逢君挤进门去。
一个女子就走了出来,道:“你做什么?排队还没有到你哩!”
“我,我是来找你们店大掌柜温大爷的。”刀客逢君望着里面的后门,后门里面是院子,院子里花花绿绿的布匹,很是显眼,那几种颜色是非常刺激刀客逢君:粉红,白色,蓝色。
那个女子抬起都,翘起鼻子道:“喲喝,你一个乡民,算什么东西?要见我们的大掌柜!”
“我是他亲自有约而来的,厨子,姑娘,事情非常的紧急,有劳你通报一下吧!”刀客逢君知道事情颇急切,因为那个小篮子里的婴儿是猪肝做的,时间过了会露陷,会发臭的!
“不行——”那个女子看来是态度很硬。
“谁呀,小芬,是谁要见我爹哪。”后账房里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声音很清脆圆润,像是珠落玉盘。
就这个声音而言,谁听了也会以为是天仙下凡呢。
那个叫小芬的少女听了马上接口道:“小姐,是一个乡村野夫,要见老爷子。”
“哼,要见我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斤两人物?”那个小姐三步并作两步出来。拐弯时还差点撞到了门槛哩。
刀客逢君一看:哎呦,我的乖乖,莫非是见鬼了?
她个头不高,鞋跟很高,她的眼睛不大,裙子开叉开的很大,她的打扮很入时,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嘴唇涂成了妖艳的紫红色,手指甲很长也是紫红色。
外貌一看就使人忘不了,是很另类特殊的难忘。
这个小姐一对滚圆的眼睛更是让人难忘,几乎从见她那一刻起,她的眼睛总是眨巴眨巴骨碌碌,从来不肯停歇一下半下的。
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下刀客逢君,好像是在寻找对方身上有没有蚂蚁似的,然后把视线停在他的腰带下面的位置,伸出右手食指,一点过去,呵呵呵笑道:“你找我爹?”
如此荒诞搞笑的动作,刀客逢君冷不防往后一跳,后面的那些妇女笑得桀桀桀桀不停。
那种莫名其妙的的笑声令得刀客逢君十分难堪,还是第一次如此脸上火辣辣的哩。
“是。”刀客逢君见这个女子如此的怪异,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那个小姐又是嘻嘻嘻笑了笑,道:“好吧我告诉你吧。”她脸上的笑容八成是装出来的。
“谢谢!”刀客逢君低着头,刻意不去看这个怪物。这时她想起来了,媒人婆说的那句话,你的女儿不改掉坏脾气嫁不掉了。“莫非,那个嫁不掉的女人就是这个?”
“不过,你可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个小姐讲完抿嘴而笑,用食指横着贴在嘴唇缝间,说不出的丑样,道不清肤浅,想不明的轻浮。
她脸上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得人望了就下餐饭也不想吃。
“讲!”刀客逢君决定最后一个字,没有问道结果就出去再等,不再让步了。
小姐用右手食指勾了勾,神秘兮兮的样子,道:“你,跟我来!”
她走进了后院子,刀客逢君以为是带他去见温大爷老板,便快步而去。
这是一件换衣房,小姐指了下道:“土蛋,去换衣服,见我爹要穿体面一点。”她又朝外面铺里喊道:“小芬,送一套秀才的衣服来,给他穿上。”
听她讲的有些道理,刀客逢君保持沉默,走进换衣房里想问题。换衣房,他最熟悉不过的了,就如他的易容术一样,可以随机应变,得心应手。
那个小芬女子给刀客逢君的是一件青色绣边秀才长衫,白底软布鞋。
“快点,限时倒数从十到一,要不然我就踢门了!”外面的小姐嚷嚷叫道。
开了门,小姐望着刀客逢君一直眨眼,敢情的刀客逢君太英俊无匹了。
刀客逢君暗忖: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可不?老温头长得像根扫把,他的女儿可是像个花痴。岂有此理!
小姐停了下,嘟起嘴巴吹起了口哨,三长两短的死人音乐,就那调子而言,可以将活人吹成死人,可以将死人吹成僵尸,或者是将僵尸吹成木乃伊。
闻得刀客逢君冷不防打了个颤,刚要开口。
“啊,你不用问了,跟我来就知道了。”小姐又伸出右手食指勾了两下。
喜欢绕圈子的她已经走出了门口。
“姥姥的,要不是寻找你爹,鬼才跟你玩这个哑谜。”刀客逢君一万个不乐意地跟着她出了门。
“你就必须在我身边的一尺内,否则我不告诉我爹在哪里。”小姐警告刀客逢君道,她的条件可真苛刻。
街上,小姐踩着碎步慢慢走向社戏台方向,刀客逢君隔了一尺远向前走,中间像是栓了一根无形的绳子。
“告诉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说讲的每一句话,将会影响你找人的效果。”小姐走一步抬头望一下刀客逢君俊朗的脸。心里不禁赞道:面若冠玉,貌若子都,龙眉凤目,我喜欢!嘻嘻,要给他吃点苦头……
刀客逢君目不斜视,只顾着走路。
“这条街上,你只可以看我一个人,因为我是给你带路的。”小姐又开出了一个条件。
人与人见面,第一感觉非常的重要,刀客逢君虽然是布衣着身,却是遮不掉那种轩昂气宇,翩若惊鸿的气质。
这个小姐真的很矮,站在刀客逢君身边就刚好到了他的腰间,像是田鸡与大象,一高一矮,一俊一丑,相差十分悬殊。
小姐这个古灵精怪,那么多的难题并非无原因的。因为她的性格比较怪,所以她的朋友很少,现在好不容易等个刀客逢君送上门来的,非得带着刀客逢君去逛街兜一圈再说。
半天过去了,小姐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多少废话,刀客逢君一句也没有听懂,当然一句话也不回。他只是这么安静地走,像一条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这么一逛,到太阳下山了,基本上将临杭的全部大街小巷走个了遍,两个人才回到老戏台旁边的裁缝铺。
“天都黑了,你爹呢?”刀客逢君实在忍不住了,问道。“闹够了吧?”
“本来够了的,不过你问了这个问题呢,我又想起了一个步骤哦。”小姐停在老戏台门口,张开两臂,欲起飞的蝴蝶一般,道:“我要你围着我转一圈。”
这不是扯蛋吗?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刀客逢君就顺着顺时针转个圈。道:“完了吗?”
小姐伸伸出脖子,仰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咧嘴一笑:“呵呵呵……没有!”
“为什么?”刀客逢君不厌其烦,对这个人的做法很是不满,却没有办法。
小姐娇声道:“我要你——背我——进屋——”她的手指指向刀客逢君,一脸的坏笑。
她得寸进尺,凌人太甚的样子实在是可恶极了,丑态极了。
“不可能!”刀客逢君终于发怒了。因为这个女人要自己去背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个不熟悉的女子骑在自己身上的滋味,任何一个男人都愿意去尝试!
被刀客逢君一口拒绝,那个小姐杏眼圆瞪道:“不许你凶人!”
“你告诉我,你爹温大爷在哪里?”刀客逢君不再客气。
“你跟我来。”那小姐手指一勾,进了裁缝铺大门。
刀客逢君慢慢走进裁缝铺。
小姐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告诉你吧,你被耍了,我爹还没有回来!”说完掩嘴而笑:嘻嘻……
哎呦,我的姥姥,折腾了半天,居然是被愚弄了。
殊不知,刀客逢君最恨的就是被人愚弄,他抬头望着渐渐变黑的天空,长长吁了一口气。
突然沉下脸,厉声道:“笑什么?很好笑吗?你以为你长得很漂亮吗?去照照镜子啊!”
突如其来的发飙,如雷轰顶,小姐先是呆了半响,然后张嘴“呜呜呜……”大哭起来,两行泪滚落下来。
“谁呀,谁欺负我的女人?”后院里有人叫道。
一会儿那个人就出来了,刚要开口,见到刀客逢君来了,道:“小兄弟你来了?”
“嗯,我早就来了。被你的女儿拉我去逛街了。”刀客逢君如实道来。
老温头不去哄他女儿,而是责备起刀客逢君来:“好小子,我的女儿陪你逛街,你还骂她?”他刚开始还是叫后生人,现在改为叫小子。
那小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爹——
“我——我——”刀客逢君无话可说,百辞莫辩。
“好了,小子,扣掉你的酬劳,今天晚上不给饭吃。算是补偿。”老温头带着女儿进去了。
刀客逢君更是想不通这个是什么概念:合作都还没有开始,酬劳给扣掉了!
他站在门口,脚有十斤重。
“进来,小子!”里面的老温头叫道。“进了,小子”
一连叫了五六句,刀客逢君才慢慢拖脚进去。
有道是:人老精,鬼老灵。
这个老温头是真正成了生意精,到这个时候还想着扣去刀客逢君还没有入口袋的银两。“商人”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的。
且说她的女儿其实,不算是丑的不敢见人,而是当时的人觉得那个打扮非常的异常另类。
刀客逢君跟进了温大爷的后院。那个小姐站在温大爷身边一样的高矮,不时挑开一只眼睛,道:“爹,这个人晚上归我。”
老温头这个可是手心里的宝,自己年逾六旬,膝下就这个一个女儿。三番五次拖媒人婆去说亲,也没有结果。现在刀客逢君来了,肯定要让女儿高兴一回才对。
现在自己的女儿对刀客逢君有那么一点意思,肯定就不能骂他,奚落他,还要视为贵宾一样招待。
老温头走近刀客逢君身边,轻声道:“小后生,今天到我的大宅子里去做客,明天开始准备黄县令需要的东西。”就这么一个称呼变了,身份也不同一般。
对刀客逢君并不是在乎这些,但是对自己的计划而言,肯定是要顺利许多。是以,他也不客气嘛。
过了几条大街,到了温大爷的大宅里,这个红墙绿瓦的大宅里,进门要脱鞋,还要更衣一套,两三个仆人倒水,递毛巾,照顾的非常周到。
“后生,请问你要喝羊奶,还是豆浆,果汁,还是龙井茶?”老温头对刀客逢君也是毕恭毕敬,像是未来的财神爷一样。
“老丈,请别叫我后生,这样很是陌生,你就叫我王桃花吧。”刀客逢君自报名号,为的就是三天后的杀朱大师计划。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刀客逢君好像成了老温头的老板,办起事情来相当的顺利。
吃好,住好,还把刀客逢君打扮的光彩照人,他就穿着一套剪裁合身,量身定做的青布刺绣长衫,他这件衣服的暗袋很多,料子也不错,外面的人看起来,极像是富家公子。
由于朱大师上次与刀客逢君在苏州州府门口交战对手过,怕他认得自己。刀客逢君还亲自在脸上稍做了修改:将眉毛涂的浓浓的,点上无数黑痣,麻子。
两天内,刀客逢君亲自关门操作,先弄一包黑色的染不料用的燃料,用纸包裹起来,将婴儿胎盘用瓦罐烘焙成了粉末,将猪肝做成的双胞胎婴儿,用上等陶瓷盅炖成阴阳肉汤,还亲自添加了香料,就是在驼背老头家里带来的那个香囊制作的。这么一来,美美一盅阴阳肉就基本做好了,刀客逢君对这个“作品”非常的满意。
老温头也对刀客逢君非常的满意。
“小王,今天是朱大师来临杭的日子,该起来了。”老温头一大早就叫醒了刀客逢君。“今天你可要好好表现一下,要不黄县令可是要了我的脑袋哦。”
他像伺候二大爷一样伺候刀客逢君。刀客逢君也是精心打扮了一下,将黄金折扇细细检查一番,今天可是要吃肉喂血的啦。
口袋里装些打磨得菱形形状的制钱,就开始上路了。
专车接送,老温头与刀客逢君同车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