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白楚歌,在我三岁的时候,我来到了东篱,那个时候是秋天,东篱很美,枯黄的叶子满大街都是,纷纷扬扬的在风中旋转着,很是漂亮。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总显得有些悲凉。
我坐在出租车上,苏雅欣抱着我,我顺从地靠在她的怀里,苏雅欣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我总是很迷恋这种味道,这种味道让我觉得安定,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们在一幢白色的大房子门前停了下来,苏雅欣牵着我的手站在铁门外,然后她按了门铃。那个时候,苏雅欣穿着带着素蓝色的长裙子,她总是喜欢穿长裙子,苏雅欣总是那么漂亮。
“妈妈,这里真漂亮。”我对苏雅欣说,那个时候,我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那个时候,我叫苏雅欣“妈妈”,我依赖着她。因为很长时间以来,从我出生以来,我们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的。
“那小念喜不喜欢这里呢?”苏雅欣低下头来问我,我几乎都要问道她的发香了。
“喜欢。”我开心的说。
“喜欢就好。”苏雅欣这么说着,但是她的眼睛却不再看我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这句话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苏雅欣是不爱说话的,一般她不说话的时候,也不喜欢我太吵。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要乖乖听苏雅欣的话,但是那时候我是乐意听苏雅欣的话的,因为她是我最爱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
不到一会儿,这扇厚重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很高很帅气的男人,苏雅欣让我叫他“白叔叔”,我便乖乖地开口叫了,那个白叔叔很是开心地一把把我抱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抱着,小小年纪的我仍然是会害羞的。
“这是你和他的孩子?”白叔叔这么问着苏雅欣,然后苏雅欣点了点头,简简单单的说了一个“是”字。
苏雅欣没有进那张门,她只是对我说,“小念,乖乖地在白叔叔这里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去忙点事情,过一会儿就来接你。”
我在苏雅欣温柔的眼神里,点了点头。然后苏雅欣对白叔叔说,“小念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雅欣,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对,因为除了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谁可以帮我了。谢谢你。再见。”苏雅欣的声音总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哪怕是在说着最决绝的话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原来她说“再见”,是“再也不见。”我看见她转身走掉了,素蓝色的长裙子在风中显得更加美丽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苏雅欣,这个被我称作“妈妈”的人,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抛弃了我。
那个白叔叔问我,“小姑娘,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他仍然是抱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连亲妈都不要的我,他却那么疼爱我。
“我叫小念。”我回答。
“叔叔是说,你的全名是什么呢?”他引导着我。
“我叫小念。”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全名,很久以后,当我开始上学了以后我才意识到,原来苏雅欣甚至都没有给我取名字,只是简单着叫我“小念”。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叔叔的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后来才知道,也许那就是心疼吧,他心疼眼前这个无父无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
“小念,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白楚歌好不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他家里待那么久,但是我的沉默让他认为我是同意了,从那以后,我就叫白楚歌。白叔叔,自然是白启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缠着白启问他,“叔叔叔叔,你说妈妈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呢?我好想她。”
白启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楚楚乖,妈妈很快就会来接你了。”他总是这么回答,慢慢地,我就不问了,因为我知道苏雅欣她不会回来了。她很早之前就想把我扔掉了吧,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不要我。
白启请了家政来照顾我的生活,因为他总是很忙,偶尔很晚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他坐在我的床边,抚摸着我的头,然后帮我盖好被子,但是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又不见了。家政只是说,“白先生昨晚回来过了,但是今天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出差,我会好好照顾您的。”于是我便知道,他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两个星期,总是对于小孩子而言,一两个星期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了。
我在新年快要到来的时候,遇见易锦年,我穿着很好看的新衣服,那是白启出差给我带回来的,但是新裙子并不能改变我想念苏雅欣的事实。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流眼泪的时候,易锦年走了过来。
易锦年走过来说:“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想妈妈了。”我回答。
易锦年走上前,用小小的手帮我擦掉眼泪,然后将手里的大棒棒糖递给我,说:“这个给你。吃完以后就不难受了。”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原来就住在我隔壁,但是那时候我是不出门的孩子,从来到东篱以后,从那个秋天到遇见易锦年,我从没出过那张铁门。多么庆幸,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易锦年。
因为不爱说话的原因,我总是显得不合群,总是被其他的小孩子欺负,每一次,易锦年都会及时的出现,然后把我护在身后,恶狠狠地赶走那群小孩子。我想,从我第一次看见易锦年开始,我就觉得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锦年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友善的人,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以后,锦年总是说:“楚楚,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会保护你的。”我喜欢他说话的时候的神情,像一个骑士。比起王子,我还是更喜欢骑士。虽然,我不是公主,但是我喜欢被锦年保护的感觉。我不能没有他。
在东篱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是爱这个城市,这么小巧又这么精致的城市,这么安静又这么美的城市。在锦年出事之前,在我认定了苏雅欣不会再来接我回家以后,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东篱。潜意识里,我觉得我会这样一直在东篱生活下去,和易锦年一起。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有着小孩子的天真,我没想过生命中会有那么多的意外,那么多的生死离别,会有那么多自己承受不起却不得不承受的苦痛。
比起和苏雅欣在一起的日子,白启真的是给了我很好的物质生活,我们住很大的别墅,富丽堂皇,但是白启仍然是觉得不够,他总是说,“楚楚,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你是我的小公主。”他总是会忘记,我并不是他的亲身女儿,他没有照顾我的义务,他不需要因为我而这么忙碌。
白启从来都不带女人回家,但是这并不代表没有女人想要嫁给他。白启是非常英俊并且温文尔雅的男人,我记得无论是什么时候,白启开车送我去上学,总会要引起很多女生的尖叫,然后偷偷地问我:“白楚歌,这是你的爸爸吗?真是帅呆了。”我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我的亲生爸爸是谁,苏雅欣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那个男人,白启就更加了,所以在我的生命里,“爸爸”两个字是绝对陌生的。但是,我多么希望白启是我的爸爸,那样我就可以做他乖巧的女儿,我可以在他的怀里任意的撒娇。但是,他不是,所以我也做不到这样。我总是刻意和白启保持着距离。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抵触。
我和白启之间吵过一次架,我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事了,总之我第一次对白启大吼,我说:“你为什么要照顾我?你为什么不结婚?你去结婚啊,你去娶别的女人进门啊,你知不知道苏雅欣已经不要我了,我不在乎你再给我找个妈妈。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照顾,我一点都不需要你们。”然后我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是的,白启打了我,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我能看到他的手甚至都在颤抖,他说,“楚楚,你不能这样说你的妈妈。你只有一个妈妈。”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比我还要坚持这点。后来,直到我意识到我已经深深地爱上易锦年,我不能没有他的时候,我想我终于明白了白启,他爱苏雅欣,正因为这样,他才愿意照顾我,即使我是苏雅欣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不管他们之间的故事是怎样的,我都觉得自己肮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是恨苏雅欣的,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在抛下我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白启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我是他和苏雅欣的孩子。我多么希望我真的是他手心里的小公主,那样我就能没有愧疚的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我的爱对我的恩宠了。可是不是。命运总爱和我开玩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的生命变得支离破碎。
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爱易锦年,因而我爱这个世界。我要努力活下来,我要努力变得优秀,这样才能配得上易锦年,真正的王子。即使我知道,他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我知道他会一直一直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