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流步行了整整一天一夜,苏悦儿终于回到了江洲城外,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熟悉,就连那些过往的行人,也让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苏悦儿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勉强支撑着疲惫无力的身体,向路边一位慈祥的老人求助后,就昏倒在地。那位老人赶紧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并报了警。几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她送进了医院的急救室里。
病房里,一位面容清秀、长发披肩的女孩正倚靠在床头上,向身着制服的警察张明亮讲述着这场连环凶杀案的细节。她的表情很平静,一点儿都看不出她前两天刚刚经历过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面对过穷凶极恶的精神病人的追杀。如果不是她的背后还有那道狰狞的伤口,张明亮几乎会认为这个女孩是在讲一个悬疑故事。
张明亮对这个坚强漂亮的女孩很有好感,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对这个女孩子一见钟情了,但他明白,那些感情的问题必须放在案件之后,他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为什么魔鬼丛林里只有五具尸体。
张明亮打量了这个眉眼如画的女孩一眼,当他看见女孩眼角的那颗朱砂痣时,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他没有在意那些,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轻声细语地对女孩说:“我们找了向导带路,去江洲城的魔鬼丛林里搜索过了,但只发现了四具尸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许蕾是溺死在了河里,她的尸体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那么,为什么我们也没有发现陈如磊的尸体呢?”
苏悦儿的唇角扬起一个恬淡的微笑,这笑容像是暗夜里盛开的雪莲花一般,神秘又诱人。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浅啜了一口,柔声说:“或许,他还活着……也或许……”她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对张明亮说:“医生说我今天已经可以出院了,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张明亮呆呆地望着苏悦儿,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苏悦儿满意一笑,从枕头下拿出一条火红的连衣裙,到洗手间里换上后,娉娉婷婷地走了出去。一路上,引起回眸无数。
张明亮目送着她的背影,表情有点失落。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明亮,你现在有没有和苏悦儿在一起?”
“没有啊,她刚刚走了,不过,她给我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经常约了见面的。”张明亮喜滋滋的说,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警局里的那些同事们在看见自己和佳人走在一起时的羡慕嫉妒恨了。
“我不是让你监视苏悦儿的一举一动吗?你怎么让她独自走了啊?她可是这场特大杀人案的凶手啊!”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了,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很明显得表露出了对张明亮的不满。
张明亮吓了一跳,但一想到那张娇俏的脸庞,他又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会是她呢?她那么娇滴滴的一个美女,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
“我看你真是被美色迷晕头了!”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我们刚刚查到,苏悦儿所说的几乎全是假的,陈如磊早就在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中溺水身亡了,他也没有什么父母和弟弟。陈如磊和苏悦儿从小在城东孤儿院长大,两个人感情很深厚,他去世的消息传来后,苏悦儿就得了精神病,被送进医院里治疗了整整三年,直到前段时间才趁着看守的医生一时疏忽,偷偷溜出了医院。而且,我们也去江洲城的那家酒店调查过了,酒店里的侍应生说,那天晚上,他们的同学聚会根本就只有六个人。只有六个人!你明白了吗?”
张明亮手中的手机“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知道他的这一辈子彻底完蛋了,这个错误不仅让他以后升职无望,恐怕还会被通报批评,记一个大过。真不甘心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给骗了!他咬了咬牙,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转身就向医院外冲去,就连撞了人都没有停下脚步。
经过医院大厅的分诊台时,那位漂亮的女护士突然拦住了他,交给他一张纸条。他打开一看,竟然是苏悦儿留给他的——
“我在停车场里等你,你一定要来哦!呵呵!呵呵!”后面的这两个笑脸符号画得极为嚣张,似乎是在嘲笑着张明亮的愚蠢。
张明亮被气得怒火中烧,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但很显然,他不能放过这个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快步向医院停车场跑去。
苏悦儿坐在一辆奔驰车里,看见张明亮来了,她把头探出车窗冲他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张警官,有本事,你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就跟你回警察局。”说完,她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发动了汽车。
张明亮见状,快步跑到停在角落里的那辆警车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警车打开了警灯,飞快地追随着那辆奔驰车而去。
苏悦儿的车技很不错,但她似乎像是故意逗着张明亮玩儿一般,总是让他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的车后,有时候见他的车速变慢了,居然还会放慢速度等他追上来。
张明亮有些疑惑,想要把车子停下来等救援到了再说,但一想到被苏悦儿戏耍的耻辱和即将到来的处分,他又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毕竟,只有亲手抓住这个女孩,他才能算得上是将功赎罪啊!
不久后,张明亮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苏悦儿如果想要逃跑,自然会想办法把车子开往城郊去。那里全是土路,既没有岗亭又没有监视器,要逃走真是再方便不过了。可是,这条路明明是前往海运码头的,而且,一路上全是下坡,中途也没有分岔口,她为什么会带着自己到这里来呢?
难道,前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张明亮想到这儿,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是知道苏悦儿的手段的,虽然立功很重要,可是性命更重要呀!他放弃了独自抓捕苏悦儿的想法,左脚猛地踩下刹车,想把警车停在路边,等同事们来了再做打算。
张明亮这才发现,这辆警车的刹车居然失灵了,他踩下刹车后,车速不仅没有变慢反而变快了。他也是在三年前升为副队长后,才有资格在出任务时开警车代步的,警局里的车子都是大家公用,一般都有专人修护,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准备豁出去,跳车逃命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张明亮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张警官,你还好吧?你的刹车好像失灵了呢,是不是觉得很害怕啊?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跳车哦,这么快的车速,说不定脑袋都会被摔成两半呢!”
张明亮一下子明白了,这辆警车昨天晚上还检查维修过,刹车片是新换上去的,根本不可能出问题,一定是苏悦儿刚刚在停车场里动了手脚。他忍不住大骂她冷血狠毒,不仅杀了那么多人,还要引诱自己追捕她,置自己于死地。骂到最后,张明亮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终于哭出声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无冤无仇?”苏悦儿冷哼一声,幽幽地说道:“看来,这几年你的亏心事做了不少。要不然,怎么会把三年前的那个跪地求你的可怜女孩忘记得干干净净?提醒你一下吧,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刑侦队副队长的位置的?”
张明亮呆住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突然涌上脑海,仿佛历历在目。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悦儿总是给他一种熟悉但不安的感觉了,原来他们是旧相识啊,三年前就打过交道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女孩儿居然能够出落得这么娇美,让他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
“三年前,我苦苦哀求你替如磊主持公道,把害他的人抓起来。你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苏悦儿冷冷的说,她语气中的狠厉,让张明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张明亮哑口无言,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悦儿娇笑一声,温柔的说:“好了,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现在可以去死了!你看,海水那么清澈那么蓝,会让你很舒服的下地狱的!”
苏悦儿话音刚落,一前一后的两辆车就都冲过码头边的护栏,坠入了大海,引来众人的一片惊呼声。
一个小时后,警车被捞了上来,张明亮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只是面容扭曲得让人不忍目睹。令大家感到惊异的是——那辆黑色的奔驰车里,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条火红的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