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约有一分钟之久,从即将爆发的火山慢慢转变成一脸茫然跟疑惑,慢慢又加上些许惊讶,到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咦?”
咦?咦咦咦咦咦?
我还没死?
齐准的眼睛还是没移开我,只是找不出一点愠色。又过了一会,他勾起嘴角,颇副兴致的道:“是你啊!你跟我同班哦!”
幸与不幸?皆有。幸的是我还没死,不幸的是他竟然现在才发现我跟他同班。
被鬼附身才会想跟他同班!
还好他一下课就走了,要不然我一定会被班上忌妒跟鄙视的视线逼到死!
五四三二一放学钟声响起。如果说上课的钟声是丧钟,那么放学的钟声绝对是值得我一生期盼的交响乐。唉最美好的时刻就是该如此!
我快速的背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飞也似的往外冲。每到放学时间我的人生才会变成彩色的。
“叶子怜!”千百次同样的叫唤声从我背后响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脑。
倏地停住脚步有不好的预感
“你跑那么快,是跟谁有约会呀?”梁嫤轩挡在后门,对我微笑。指指我身后,她暇逸道:“映茵找你有事哦!”
前后包抄,这什么烂剧情?我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也没美色可言,更没头脑。包抄我有什么用?
我深吸一口气壮胆,转头就看见史映茵要哭要哭的表情。
天啊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齐准没对你生气?你干嘛要抢映茵的男朋友啊?不要脸啦!不要脸!”
“对啊!真是不要脸!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那呆瓜头!”
一群愤慨的女同学发挥义气。
我哪有呆瓜头?我又没浏海!实在很想翻白眼。如果我真的有做的话,我也许会怕,但我真的是无辜的呀!要胆小也要看时机胆小,我知道我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未来三年我会更可怜。
“我不认识他,至于他为什么不生气,我也很想知道。”可能是因为有烧香吧!我一家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初一十五都吃素,而且不杀生,连蚊子都不打死一只。
“骗谁啊你?”
坦白说,我是很少会跟他们这样有正面冲突的!齐准真是让我越想越火大。
“真的不说吗?”梁嫤轩再度露出笑容。
可怕!梁嫤轩柔道三段耶!学长之前来找碴,威胁史映茵她们跟他们出去时,她就是这种表情!听说后来那几个学长骨折了。
果不其然,她优美的架住了我,我动弹不得的被压在门上,她用手扣住我的颈子,劈头就先给了我火辣辣的一巴掌。后脑杓撞到门上,脑袋里嗡嗡作响。
“你别以为抢了映茵的男朋友你就会受欢迎,恐龙牵到北京还是恐龙,听懂了吗?恐龙妹妹。”
我很想回嘴,但是我不敢。
我很想哭,但是我不希望自己那么软弱。
“嫤轩!好了!”史映茵边擦泪边说,简直是抱薪救火。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问我一万次都是这个回答。
“你不知道?”梁嫤轩一脸鄙恶,“齐准在学校里谁都不理,连校长跟教官都拿他没辄,记过记到剩一只警告就得退学,要不是他家庭背景强,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他没对任何人有过温柔,不可能没有原因就这样对你。”
一旁的女同学们点头如捣蒜,还不忘加油添醋。
“对啊!刚刚齐准笑得好帅我们可都是第一次看他笑!”
史映茵看了女同学们一眼,眼泪又流得更旺。
“不不!映茵,我们只是陈述、陈述!”女同学赶紧闪掉眼里的爱心。
“平常他都只是睡觉,要不然就只参加几场考试,根本没机会看!”
“对对对!”
女同学强烈解释后,史映茵总算露出些许笑容。
“你们好像对我很了解嘛?”声音冷不防的从门外传出,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我好像看到了一堆人脸上的冷汗。
是齐准的声音,出现的人是齐准。
“怎么突然安静了?刚刚不是很吵吗?”齐准叉着口袋,斜脸看着她们,目光扫射过每个人,被看到的人只感受到一股战栗。
这样还真像解救女主角的男主角啊!才怪!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被班上的人围堵了。都是他、都是他!一切都是他惹起的!
就算他现在解救了我又怎样?他能救我一时,不能救我三年,等今天一过,还有明天,明天一过,还有三年。大侠他对学校生活是不怎么向往,那我呢?我要的友情什么时候才会得到?我也想跟大家一起笑笑闹闹!
齐准若是现在救了我,只会让我的高中生涯更悲惨罢了!
所以当他看向我这里时,我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撇过头。我从来不奢求别人的帮忙,那只会提醒我的处境是多么可悲,我这人是怎样失败,只会让我更加难堪!
“齐准,你怎么回来了?”史映茵温柔的问。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是真单纯,还是装的。
“关你屁事。”
史映茵闻言一愣。而其他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齐准,请你有礼貌一点。”许联升从齐准的身后走出来。
心跳突然漏了节拍。他怎么也在这里?
我这样的处境他都知道了吗?
“你是谁啊?”齐准不屑地撇撇唇。
“骂映茵就是骂我,真搞不懂你在跩什么劲的,脸上也一推疤,哪里好看了?帅?哪个帅?”许联升啐了口沫,“屁一个!”
齐准不怒反笑,“篮球健将是吧?好像就是那个上次挑输我的笨蛋吧?”
“妈的!”许联升恼羞成怒的一拳挥去,齐准轻松闪开。
这下许联升被挑弄得更火,倒是齐准一脸老神在在。也对嘛!听说他常打架,脸上的伤也是那样弄来的,许联升跟他打可说是输定了。想到这,我还真有点担心许联升会受伤。
许联升卷起袖口,书包很干脆的丢到一边。
“阿升!”史映茵慌张的大叫,连忙拉住许联升,“不要打了!”
她偏袒齐准的动作让许联升看起来更火大,竟然直接甩掉史映茵的手。
阿升。
阿升
听到她这么叫他,我头突然好昏。
“对不起!”
在地上扭打的两人顿时停了动作,往我这看来。
惊愕的是,那么响亮的声音不该是由我发出来的。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硬忍着不哭,眼泪却不可遏止的狂泄。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哽咽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不让我难堪大家就不痛快吗?
我掩住脸,背起书包就往外跑走。一刻也无法停留,我的脚不允许自己留在这多一秒钟。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侮辱,我在许联升的面前已经够难堪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为什么?就连我在他面前的最后一点尊严也留不住?
真是可笑、可笑极了!叶子怜,你真是个白痴!
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我是那么的不想去学校。
哭了一整晚,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其实我并不怕眼睛肿被人看到,反正我的眼袋本来就大,不会有人看到,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注意我。
最在意的,是经过昨天那件事情后,他们的态度。我是那种难过的事情隔天就会装没事的人,不管内心再怎么难过都会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提起它。
但是我不了解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待我。冷嘲热讽我是不在意,但是他们的举动会让我很担心,最怕的是惊动到老师。在老师面前的尊严,再怎么样也不能毁!
若是让妈妈知道了,岂不是让她担心吗?在外工作已经很累了,我不希望自己连这点也无法做到。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到了学校,到教室路上不断的深呼吸。真希望这条路可以不要走完!唉比选座位时还累人
“早安!”张慕琴迎面给我一个大笑脸。
吓死人了!怎么那么亲切!虽然说她本来就上班上对我最亲切的人,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啊
“你昨天很帅哟!真、人、不、露、项!”她掩嘴在我耳边轻语,欢欣的看了看我,才跑回座位上。
我嘴巴张得老大,愣在原地好久,才再坐回座位上。仔细看看,大家看我的眼神居然没有以前那么尖锐。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我还在作梦吧?
不过我还没笨到去捏自己的脸颊,测试自己是否在梦境里。
她说我昨天很帅?是指我的哭样吗?我第一次在班上哭,那样很帅吗?难道这就是他们欺负我的最终目的?达成后就回归和平?呃,胡思乱想!
“记得交数学作业。”
轻轻的声音欸!不是命令、斥责的口气!
我突然又觉得想哭,他们待我,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了!
“我写好了,谢谢你。”我把作业交出去。好感动!
“不客气。”对我点点头,数学小老师便跑去另一排收作业。
我想了好久,真的想不通。怎么可以一夜之间有那么大的改变?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哭了?他们有罪恶感?真的吗?
我环视大家的神情,交接的时候,他们眼里有些怯怯的情绪。虽然还是很怀疑,但这种改变是好的,即使现在还交不到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当一个普通人就好,从今以后。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没有再为难我。垃圾不再叫我一个人去倒,扫地的时候不会都丢给我,生气的时候不会拿我当出气包骂我,在老师面前也不会刻意讽刺我。证明了不只是海市蜃楼的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