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真脱,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浩二笑了一笑:“小爱小姐真爱开玩笑。”
“她呀,就是这点可爱,生性乐观,还是我的守护神呢!”明月拿小爱当挡箭牌,有点警示的意味,虽然浩二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但人不可貎相,美智姐也说不要轻易地相信男人,他只是个第一次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就紧盯着明月不放,提防一点还是比较好。
“有小爱小姐在旁边保护你,我比较放心。”这句话听得明月和小爱都觉得莫名其妙。
“阪本先生晚上住那里?”
“阪本先生要找旅馆,我建议他和我们一起住文玉庄。”明月代替浩二回答。
“文玉庄太简陋了,阪本先生大概住不习惯吧?”小爱偷偷地扯了一下明月的衣袖,在她耳边悄声地说:“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不会的,我常出差,很能适应环境的。”
小爱确定阪本没有听到她对明月说的悄悄话,清清喉咙说:“阪本先生要在函馆停留几天?”
“我只是经过函馆到札幌北边的一家牧场谈事情,原来的计划是从札幌搭飞机回东京,不过我改变计划了,等札幌的事情办完,我还是由函馆搭渡轮,再搭新干线回东京。”
“这样不是要浪费很多时间吗?”小爱不必多问也猜想得到阪本浩二是为了明月而改变行程,可是她怀疑世上真有这样痴情的男子吗?第一次见面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明月的身上,这对明月而言,无疑的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无所谓,就当做是旅行,多停留几天也没有关系。”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并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它就发生在阪本浩二的身上,从他见到明月的第一眼开始,他的心就被明月的影子占满了。
明月不是天使屋里最艳丽、最吸引男人目光的小姐,可是她有一种纯美却又带点冷漠的气质,让人觉得想亲近但又不敢太放肆,浩二就是被这样的气质给吸引住。
三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文玉庄,明月请老板娘帮浩二安排好房间,就各自回房休息。
缷完脸上的残妆,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正要上床好好的睡一觉,明月被床头柜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松子,是我,我好想你。”话筒里传来竹下真的声音。
“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明月一个人在文玉庄住了一个礼拜,竹下真第一次打电话来。
“对不起,我每天都想要打电话给你,可是为了处理那些债务,弄得我焦头烂额,一忙就忘了。”
“打通电话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此生唯你而已,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竹下真捂着话筒讲话,怕被在卧房睡觉的雪野听到。
“真的?”明月从不怀疑竹下真对她的感情,可是从天使屋上班的第一天起,美智姐和小爱都告诫她男人是不可靠的,尤其是像竹下真这样的男人。她反覆地思量竹下真对她的爱情,真如他所说的心可照日月吗?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忍心让她被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呢?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上面一定写着此生唯松子而已。”这些话他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只是名字不一样罢了。
明月是个感性的人,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无怨无悔的付出一切,“好嘛,我相信你就是了。”
“松子,明天一早能不能汇二十万来,我有急用。”
原来竹下真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为了钱,明月期待听到竹下真的声音,却不希望听到钱这个字,即使她是为了钱而来函馆,她也不希望听到竹下真开口向她要钱,她自己自然会把钱汇给他。
“好。”明月爽快的答应,但语气是冷淡的。
“要想我哦!要天天想我哦!”竹下真压低声音,深怕雪野听到他和别的女人情话绵绵。
“嗯。”
明月挂上电话,怅怅然地辗转难眠,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竹下真连一句问好的话都没说,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她是否过得好?难道他不知道她在天使屋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难道他在乎的只是她用尊严去换得的金钱?
每天用酒精麻醉自己,好让自己不要想得太多,竹下真的一通电话,勾起了明月的省思,为了一句此生唯你而已,堕落在不属于自己的灰黯的世界,却换不来一句关心的问候,什么明月在我心?什么此生唯你而已,莫非这些都只是甜蜜的谎言?只是一齣用虚情假意表演的戏?
明月越想越寒心,越想越害怕,害怕在八甲田山的父亲以她为耻,害怕死去的母亲在天上鄙视她,害怕她往后的一生将背负着酒家女的印记,害怕﹍﹍
一丝曙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射进来,明月沉睡的脸庞,有几颗晶莹的泪珠闪闪发亮。
第二天下午,明月从睡梦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睛,突然想起要汇钱给竹下真,匆忙地盥洗一下,开了门就要到银行去,但见一个信封从门缝间掉下来。
明月捡起地上的信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是阪本浩二留下来的:“明月小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到了札幌,为了怕吵醒你,所以不告而别,请原谅。我将尽快回函馆,请明月小姐多保重。阪本浩二。”
“这个人真多礼!”明月看完浩二留的信,随手往桌上一搁,就出门到银行去了。
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抹粉涂脂,在男人的怀抱中撒娇、讨好、奉承,在酒精的气味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恶心、嘈杂、自我迷失的夜晚,外面的世界何其广阔,这些酒小姐被局限在纵情声色的渊薮里,心灵深处都有一个不能自主的、凄凉的故事,不知道的人说她堕落,知道的人说她痴傻,不是身历其中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送往迎来,生张熟魏,角色的变换,看似容易,其实是自我心灵的伪装,掩藏心里面的那个真我,用戴上一个个不同的假面具的假我示人,游移在虚伪的浮华世界中,载浮载沉,任由男人掌控,任凭男人玩弄!
离营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明月在休息室化妆,前面忽然传来捽桌砸椅的碰撞声。
“我打死你,叫你认识本大爷。”一阵刺耳的叫骂,使得大家都停下手边的工作,明月跑到前面一看,百合被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按在地上,双手捂住头,大声地哭号着。
小姐们在一旁观看,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明月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形,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眼看着那个男人又要动手打百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那个男人的手,“干什么?”
那个男人大手一挥,把弱不禁风的明月挥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你大爷的事。”男子充满血丝的双眼,露出凶狠的目光。
明月被旁边的小姐扶起来,犹觉得头昏眼花,却也不甘示弱:“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大爷?”
众人在旁边替明月捏了一把冷汗,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敢挺身而出为百合打抱不平。
“你说什么?我不是大爷?我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爷。”话刚说完,男子举手就要过来打明月,跌坐在地上的百合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要,不要这样。”
这时候,美智子和小爱从外面进来,“住手!”一声吆喝,制止了男子的动作。
“北原三郎,你敢碰明月小姐一下,今天你一毛钱也别想拿到。”美智子对三番五次来店里闹事的北原三郎使出老板娘的威严。
“嘿嘿嘿!美智姐,我是开玩笑的,故意吓吓她们,你别生气。”北原三郎摆出一副笑脸,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
美智子二话不说,到柜台取出一叠钞票交给北原三郎,“你走吧!”
“谢了!”北原三郎也很干脆地拿了钞票就走人。
“好了,大家收舍收舍准备上班了。”美智子一声令下,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桌椅归定位,天使屋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
百合回到休息室,脸上的泪痕未干,一想到北原三郎对她无止境地予取予求,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明月大感不解,那个横眉竖眼的男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百合这么怕他?连美智姐都拿钱给他?看着哭得像泪人儿似的百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她,私厎下偷偷地问小爱:“那个男人是谁?怎么那么嚣张,连美智姐都怕他。”
“百合的男朋友。”小爱边化妆边回答明月的问题。
“男朋友?这算那门子的男朋友?竟然对她拳打脚踢。”
“哎!”小爱突然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这个世界上痴男怨女太多了,感情债是最难还的,其实北原三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也曾经是个痴情的男人,在百合的身上花了不少钱,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原本是个大少爷的他,过惯了挥霍的日子,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穷困的生活,就借酒浇愁,渐渐地染上了酒瘾,没钱的时候就来找百合要钱。”
“那为什么美智姐也给他钱?”
“北原三郎把百合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花光之后,还是不时地来找百合要钱,美智姐为了怕百合以后会变得一文不名,把她的薪水和小费扣下来,等于是帮她存钱,北原来要的时候只拿一部分给他,这样以后百合的生活才有保障。”小爱娓娓道出这一段令人不胜唏嘘的故事。
“难道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男人吗?”这个故事并没有让明月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她只是一味地替百合抱不平。
“感情的事是最难解的问题,它没有一套固定的公式让你去解读,我们也曾经劝过百合离开这样的男人,可是她深爱着这个曾经为她挥金如土的男人,不忍心在他落魄的时候离他而去,或许这就是爱吧,真心的爱一个人就看不到他的缺点,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小爱从失败的婚姻中得到一些教训,她发誓此后要为自己而活,绝对不要为了男人牺牲自己,可是她忘了在酒店上班也是为了在那个背弃她的男人面前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