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没有感情,我比谁都要来的更加难过,可是我却是最没资格开口挽留他的人,不管是对他说些什么,我都没有资格,以某种角度来看,或许可以说是我赶走李樈偊的。
其实我有发现,李樈偊不时往我这看来,但我却不断的移开视线,试着不要和他对上眼。
我不知道李樈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当他终于离开以后,我的心就开始不断的被撕裂,我感到疼痛,却无法喊痛,只能咬紧牙、拼命忍受着疼痛,不让眼泪滑落。
“方情沄。”班导师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我抬头看站在台上的他,没有回答。
“上课上得那么不专心。这题你上来做。”班导师微皱起眉,如此对我说,我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的起身,走上台。
黑板上的题目很简单,这题我之前有算过类似的,在图书馆的时候、身旁有李樈偊的时候,我曾经算过这道题目,当时还因为算不出来,而央求李樈偊讲解给我听,李樈偊——
我写不下去,一想到李樈偊我就颤抖不已,放下粉笔,我轻声的对班导师说了声对不起,接着我跑出教室,朝着李樈偊此刻可能会在的地方跑去。
刚才李樈偊尚未离去以前,隐隐约约,好像有听见他对班上的人说他还要到教务处跟学务处一趟,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他还要去这两个地方,但我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去找。
最后,我在教务处看到他。
我没有走进去,因为他的身旁还有他的家人,我绕到教务处的后面,那里有一面玻璃窗,从窗户外可以清楚看见李樈偊。他正背对着窗,所以没有发现我,他的白色上衣,因为汗水的关系而溼了一片,如此便能清楚看见他背上的伤痕。
我咬紧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了李樈偊的号码,背对着我的李樈偊似乎吓了一跳,慌忙的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后他却僵住了。
他缓缓的按下通话键,轻声的喊了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才刚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后我只能够勉强挤出“转身”这两个字。
他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的转过身来,在看到我之后,他似乎有些讶异。他伸出手打算开窗,我则是对他摇摇头。
“不要开窗,拜托。”我无声的对他说着,他似乎看懂了,于是点头,慢慢放下手。
我试着对他挤出笑容,接着,我伸出手,轻轻放在玻璃上面,李樈偊露出很悲伤的表情,却也学着我的动作,把手放在玻璃上,透过玻璃传来的不明显的体温,显得好遥远。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还有再见了,李樈偊。”再一次的、我无声的对他说,他楞了一下,随后收回自己的手,也同样用无声的对我说:“再见了。”然后,象是下了好大一个决心那般,他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的家人都还在教务处里,但是他却打算先离开,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可是不晓得为什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还是觉得心很痛。于是,在他转过身的那瞬间,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哭泣。
后来的我是怎么回到教室、怎么度过剩下的时间,甚至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我完全都没有印象,我唯一记得的是,一回到家,我就立刻回房间并睡觉,象是要睡去一切那般。
当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颇晚了,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十分,我轻轻按了按额头,感觉有些疼痛。
我下楼去想喝点水,才刚下楼,便看见踍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也看见我了,于是他招招手,要我过去。
“这个,李樈偊要我交给你,不过他说这不是他原本要送你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等到以后你们再见面,他会亲自拿给你。”踍允平静的说着,把一封信递给我。
“怎么可能再见面啊……那个笨蛋……”我颤抖着接过那封信,里面除了一张信纸之外,还有一卷录音带。
你的生日就快到了,请原谅我无法亲自把礼物送给你,原本打算要和你一起过生日的,现在似乎不太可能了。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提过我会弹琴对不对?这卷录音带里的曲子是我弹的,这不是原曲,因为我请我的钢琴老师稍微改编过了,但大致上还是一样的曲调,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喜欢到想要跟你分享。
原曲是李圣杰的〈靠近〉,你有听过吗?我很喜欢这首曲子,不论是音乐还是歌词,我都很喜欢,因为他把我的心情全都唱出来了。
在这封信的后面,李樈偊还写上了〈靠近〉这首歌的歌词,而我只能看着歌词,流泪。
如果说这首歌的歌词是李樈偊的心声,那么我真的伤他伤的好深,我从来就没发现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也从来没有注意到,原来我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差劲。
他要的是如此简单,我却一再的拒绝他。
他是个好人,从头到尾都是,我无法讨厌他,就算哪一天、我们再见面了,他因为我几天前的那些话而讨厌我的话,我也无法讨厌他,伤他伤了那么久,也许我是该得到一些报应了。
请别再露出悲伤的神情,你的视线看得我好痛好痛。
远处传来你的呼唤声,多年前的那个你瞬间散去。
你的脸上稚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一切的成熟。
坚毅的眼神、挺直的脊背,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这样子的你。
请容许我许下一个小小的心愿。
一个从今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被迫分离的小小心愿。
同班了快两年,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只有不到三个月,感觉好短,却也好长,至少这不到三个月的日子里,我打从心底感到快乐。
李樈偊离开以后,对我来说,去学校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倘若在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请教踍允会比较快,于是,我开始常请假,不是在家唸书,就是到图书馆唸书,只有少数几天会到学校去上课。
大部分的时间,我会选择到图书馆去唸书,不过很少进去图书馆里面,因为里面有太多属于我和李樈偊的回忆,在里面我根本无法唸书,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我会在图书馆的后门外读书。
那里放有石桌和石椅,是提供老人们泡茶、聊天的地方,虽然不常,但有些时候还是会遇到那些泡茶的老人们,所以就算我不想,那个时候我也还是只能进去图书馆里面读书。
今天比较幸运,那些老人都不在,正当我抱著书本开心的走上前时,却发现有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男生正坐在那里用手机,嘴里还叼着菸。
我知道他是谁。
自从李樈偊离开以后,便开始出现在校园内的一个人。
他是五班的老大,也是后来不断跟我争夺全校第一名的人,之前不常来学校上课的原因,听说是因为有个很厉害的人在教他功课,而他本身的资质也不差,所以就干脆不来学校上课。
不过不晓得为什么,现在他却常来学校了,据说是因为他和那个人闹翻,不得以只好再回学校来上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一回事,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至少每次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老是给我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没有单纯的思想、没有单纯的举动,想任何事情、做任何事情,都坚持要把它复杂化的一个人。
当我走近他时,他只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便又低下头用他的手机,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径自在他的对面坐下,把数学讲义放在桌上后,就开始埋头苦算。
正当我苦思一题无论我怎么解都解不出来的题目时,他开口喊了我,我也疑惑的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一脸悠闲的叼着菸,指着我的数学讲义对我说:“你继续用那公式解,再解个一百次也绝对解不出答案来。”
虽然不太愿意让他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想要直接走人的冲动,可是这问题我真的很想此刻就解出来,所以我把笔放在讲义上,把讲义转向且推向他,并简短的说了“请教我”三个字。
他轻声的笑了笑,吸了口菸后才问我:“为什么我非得教你不可?”
这王八蛋。
压下自己的脾气,我没好气的对他说:“我不会。”
“所以呢?跟我没关系吧?”他熄掉手中的菸,脸上仍带着笑容,但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随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起身打算离开,他却又喊住我,微笑着说:“想不到方同学你的脾气还是这么糟糕,还以为用功唸书后,多少会有点改善。”
“这跟你无关吧?”停下收拾的举动,我瞪着他看。
“别这样看我,我会教你算啦,不过前提是,你不可以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他指的似乎是抽菸一事。
“我以为你不在乎。”再次把讲义摊开,他拿起笔径自算了起来,而我则是边看边如此对他说。
“我不在乎呀,但我女朋友在乎。”大致算了一下后,他便开始教我算,边算还边这么对我说。
“原来你是怕老婆型的。”
他把讲义还给我时,还不忘瞪我一眼,但没有反驳我的话。接着他燃起一根菸,吸了一口后又缓缓吐出,感觉似乎很享受抽菸的感觉。
“关于你的谣言很多。”很突然的、他冒出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