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快马声响,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俊逸青年出现在眼前。
齐湛微微一笑道:“唯之来了。”
梅环儿闻声急扭过头,不正是梅唯之吗,嘴角永远都挂着三分不羁,两分玩味的笑容,自小没少吃过他的亏,不过一别三年多没见,之前的小嫌隙隐没得一干二净,只有无尽的喜悦。
“唯之。”梅环儿扬起笑脸小跑迎了向去。
“环儿”,梅唯之跃下马,亦是满笑容,拉住梅环儿的手,“长大了好多,长高了不少。”
“光说长大,长高,怎么不说长漂亮了。”梅环儿嘟嘴表示不满。
“瘦了这么多,哪来的漂亮。”
“你以前不是嫌我胖的吗,还叫我,还叫我……现在瘦下来,你又嫌难看了,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齐湛一笑,举步走近。
梅唯之与齐湛见礼,又分别与太子齐临和安远侯秦寮见礼。
“皇帝听闻太子一行已到京畿,下诏要太子与珉王不要再耽搁,立即进宫觐见。”梅唯之说道。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齐临问道。
“不知,只听闻昨晚皇帝看了官员的奏折后,当场大怒,掀翻了御案。”梅唯之回答道。
齐临与齐湛互看一眼,神色凝重。
“回宫。”齐临吩咐道。
“侯爷的住处已安排好,等下会有礼部的人前来为侯爷领路。”梅唯之向秦寮道。
秦寮点点头。
梅唯之看向梅环儿,嘴角挑了挑,“环儿你就随我回府,父亲正好也在。”
“爹爹已经到京城了?”梅环儿高兴地问道。
“前天到的,昨天去朝贺了,明天他又要回扬州,今天正好聚聚。”梅唯之也显得很高兴。
“你的府上在哪?”秦寮突然插话问道。
“就在西大街的帽儿胡同第三间。”梅唯之回道。
秦寮点点头,看了一眼梅环儿,向前走去。
梅环儿有些莫名其妙,也向大队走去。
“梅姑娘,还有我,我,你快递我把毒解了,我还要侍奉太子殿下呢。”小四扯着嗓子叫道。
远远的梅环的声音飘过来,“柧树根汁味苦,性寒,走冲虚脉,可解软筋散。”
“可恶!”小四握拳咬牙,咯咯声响。
秦寮被安排住进了原宁德王府,下午按照规距在乾德宫面圣问安,皇帝体念安远侯守驻西南彊漠,赐了晚宴在厚照殿,并邀了珂王、珉王一同入宴把酒言欢。
入夜,姬陕与祈向然父女在宁王府秦寮相见。
祈向然沧桑的面容有着难以自抑的激动与喜悦。
秦寮感怀祈向然为秦家做的一切,俯身拜谢时被祈向然用手托住,颤抖的双手传递着他既欣慰又伤感的心情。
秦寮神情亦是有所动。
姬陕感怀抬头长叹。
祈慕雪则清泪两行。
“我查看了当年的宗卷,有几处漏洞可寻,只是缺了关键的人证,稍有关联,或知晓内情的人无一不是珂王一派,要叫他们作证恐怕不易。”祈向然用嘶哑的声音述说道。
“有关联的人,你是指礼部侍郎张庭长、两广巡督魏县书、虎陇将军杜信、彰义节度使戚东渠、浔阳太守贺易民这些人?”秦寮问道。
“是,这些人是直接参与的。”
“无妨,这些人里面的人除了戚东渠不会作证为,其他的人都会。”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七寸捏在无影门的手里。”
“七寸?”
“是人就有弱点,更何况是一群贪生怕死,贪慕荣华富贵的人。”
姬陕看了秦寮一眼,突然想明白,秦寮为何灭了那些间接参于谋害秦继的官员,却不杀那些直接参与的官员,原来让他们活着就是为了作证。
“既然戚东渠不肯合作,为何……?”姬陕提出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还没想好他的死法。”冰冷的声音锋利得能将黑重的幕布划破。
几人又趁着夜色来到沅安街尾的秦府旧宅。
推开斑驳的大门,就看到青木对下立着一香案,下面跪着一名女子,女子身后站着一名长身玉立衣袂当风的男子。
二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赫然是梅环儿与梅唯之兄妹。
秦寮微讶快步走近梅环儿,伸手拉起她问道:“你在做什么?知道这是哪吗?”
面对那双抹上幽黑的双眸,梅环儿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低头垂眸道:“知道。”
秦寮沉默不语望着梅环儿。
姬陕皱眉,跨步入内,开口欲说话。
“一同祭拜吧。”秦寮突然出声道,“反正以后也是要一起的。”说着拉着梅环儿跪在香案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身后几人均变了脸色,姬陕隐有怒气待发,祈向然怔而无言,梅唯之皱眉不悦,祈慕雪白皙娇美的面宠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凄艳如彼岸之花。
梅唯之本来就不情不愿,带梅环儿来这里,现在又看到秦寮毫无旁人地自做主张,又见其他几人难看的脸色,头更是不悦,一把拉起梅环儿,粗声粗气道:“回去了,不让你来非要来,来了还要看别人脸色!”
梅环儿欲出言相驳,但看到祈慕雪那惨白的面容,凄婉的双眸,还有姬陕不满的表情以及祈向然打量陌生人的流露出的警惕,没由来地一阵心灰意冷。
于是点点头,顺从地站在梅唯之身边。
兄妹二人向外走去。
“环儿”,秦寮出声叫住,“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来到这里,谢谢你对我感同身受……
梅环儿紧咬嘴唇未出声,默立片刻,快步出门。
直到半盏茶后,气氛才得以破冰。
“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能想起与秦兄过往的点滴。”祈向然抚向青木树干,声音嘶哑而低沉,“我与秦兄常在这颗树下对弈,没想到十九年过去,树长青而人已逝。”祈向然说到动情,眼中隐有泪花闪动,银白的鬓发随风而动。
秦寮忆起盛夏时,父亲与祈向然在树下凝神对弈,为防下人打扰,母亲抱了自己亲自在一旁添加茶水,困倦时便窝在母亲情里恬然入睡。
落子声、风吟声、母亲温暖的吸息声让他无比地安心幸福。
本以为这是一幅无限延长的画卷,可恨,被珂王齐礼挥刀斩断。
齐礼,我若不杀你,何以解恨!
梅自寒与其他地方官员在荣锦广场朝贺过后,又与梅唯之兄妹相聚一天,因地方官的守责制连夜回扬州了。
本欲将梅环儿带回扬州,但终究没有成功。
除了硬拗不过她以外,也夹了几分私心。因为知道珉王齐湛已入京并与梅环儿在京畿外见过面,所以希望能借这次在京为皇帝贺寿之机俩人多接近也不错,便放任梅环儿留在了京城。
梅环儿连逛了几天京城,终于觉得厌烦,开始缠着梅唯之要跟着巡城。
梅唯之在多次拒绝无果后,极度不情愿地扔了一套巡守禁军服,开始每日的巡城视查。
随着来京朝觐的皇亲官员越来越多,京城也越来越热闹,当然闹事的也特别多。
皇亲家奴对势,官员仆人攀比,过街不让,为物争吵,一件件从西大街尾,直处理到了宫门外。
宫门外侯着等待主子、大人散朝的家奴和仆人,还随行的轿子、马车密匝匝挤了一片。本来宫门外也是个肃清不得吵嚷的地方,但今天似乎不同,因为事件主人公是珂王府的小王爷齐天治与吏部侍郎身边的小厮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严格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摩擦,不过是因为齐小王爷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至于不好的原因很简单,他最喜欢的墨丝冰蚕服在出门时被王府花园里的树枝给挂破了,只好换了件雪蚕织的锦衫,行到宫门下轿时,看到宫门外侯朝的吏部侍郎身边的小厮今天刚好穿了件墨绿色的短襟,与自己墨丝冰蚕服一个颜色,心里很不快活起来。
叫了那小厮过来问了几句话,随便挑了个刺,便叫身边的人教训,教训完了再把小厮身上的墨根短襟剥下,扔到地上狠狠地踩在地上。
梅环儿看得怒火中烧,跨步欲出,被梅唯之一把拦住,摇了摇头。
梅环儿怒瞪了梅唯之一会儿后,退了回去,
梅唯之松了口气。
“哎哟!”梅环儿假装跌倒在地,大呼了一声,果然人人都扭头看了过来,人人都知道守城史到了。
梅唯之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来。
“梅城史来得正好,这个大胆的下人居然敢对本小王爷不敬,你快把他抓去关起来,好好教训教训。”齐天治未待梅唯之走近便说道。
那小厮被揍得脸青鼻肿,闻声喊道:“冤枉,小人冤枉。”
齐天治抬脚踢向小厮有胸口:“敢说小王爷会冤枉你这个狗奴才。”
梅唯之看不下去,拱手道:“如此,容下官带回去好好审问。”
齐天治满意地点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
梅环儿立即与另一名巡城禁军向前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小厮。
齐天治似乎仍不解恨,还欲抬脚踢时,被梅环儿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齐天治的脚只踢到了梅环儿的衣袖。
“那下官先行告退了。”梅唯之向前一步开口道。
齐天治甩了衣袖,哼了一声,走进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