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环儿的座位安排在宫妃之列,与秦寮、珉王的皇亲贵族分两边对望而坐。珂王齐礼则坐在帝后左侧下方的单独案桌上,足以显其地位之尊崇。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
晚风裹着御琏河的水气吹面而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毒气!”梅环儿警觉,立即站起来大声道:“快闭气,有毒。”
梅环儿的话很快引起现场一片混乱,皇宫侍卫还未将剑拔出便一个个瘫软在地。
“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在这惶惶的场合里显得特别地刺耳。
珂王世子齐天治从宴席上站起来,面上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别做无用功了,你们都中了毒王亲手配制的绵软散。”
众人一群惊慌。
皇帝最先冷静下来,看着左下方正悠悠然的珂王齐礼道:“你想要什么?”
齐礼自顾自喝完杯中的酒,放下酒杯,面上怡然一笑,道:“我要那个位置。”
众人见齐礼手指着皇帝的宝座,又惊又怒,虽然早知齐礼觊觎皇位,但想不到竟然是用这样明抢的手段。
“难道说那个座位软一些,坐起来舒服?我看看。”梅环儿站起来,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过去瞧了瞧,顺便还用手鉴定了一番,点点头,认同道:“不错,这张的确很软,主要是座位上放了软垫。皇上,既然珂王患了痔疾坐硬座不舒服,你就发挥同胞之情,把软垫赐给他吧。”
皇帝望了梅环儿一眼,见她说得一脸诚恳,不禁默然无语。
凌贵妃斜歪在椅子上,眼神不如往日凌厉,开口置疑道:“我们都中毒了,为何你没有?”
众人也纷纷看向梅环儿。
“如果我也中毒了,那谁来救你们?”梅环儿说得理直气壮。
齐天治嗤笑出声,梅环儿的武功如何,他早已一清二楚,所以在这场下毒事件当中,也没想过会成功将药王的徒弟毒倒,只要盯住她不要坏事就行。
“上诏书的内容,烦请皇兄照样抄一份,再盖玉玺。”齐礼不理梅环儿的小吵闹,径自把皇帝案桌上的食物挥袖去掉,将诏书摆放到案桌。
皇帝看了看诏书的内容,冷笑着念道:“朕身体羸弱,国事无法周度,太子骄蛮鲁钝,不堪社稷大任,幸有珂王贤德,心怀天下万民,今传位于珂王齐礼。”
念罢,皇帝抬头望着齐礼,茶色眼眸加深,“三弟,朕念同胞之情一向宽宥于你,想不到你竟然敢谋反篡位!”
齐礼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你娘是皇后,你以为凭你的资质可以被立为太子继承大宝吗?论才论德,论文论武我都要强与你,只因我是嫔妃所生,所只就只能做一个俯首于你的王爷,我怎么可能甘心。”
“大胆!皇上继位乃是天命所召,你这个犯上作乱之人何以服天下,号令百官,我手中之笔也要让你遗臭万年。”太史令方忠怒骂。
底下众人纷纷附合,珂王党系官员则闭口不语。
“方太史向来以忠严固执出名,本王也不勉强你为我添写赞美之词。本王自然会找一个更合适的太史令来写历史。”齐礼毫不在意地说完,扫了在席的众人,声音阴冷如鬼魅,“至于你们,本王既然能让毒王下绵软散,同样也能在你们无知觉的情况下,在酒水里下百日殇。”
众人一片哗然,对齐礼又怕又恨。
“每隔三个月如果不服用一次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我想,你们一个个应当想寿终正寝,不是暴毙而亡吧。”齐礼慢悠悠地说着,茶色的眼眸发着令人心颤的光芒。
“唉,真是无趣得很,还以为闻师叔配出了什么绝顶的毒药,想不到只是个绵软散加百日殇,这样容易解的毒,显不出药王弟子的本事啊。”梅环儿很是遗憾地摇摇头。
“梅姑娘,不用太过高深的毒,我们也知道你很厉害,很了不起,你快给我们解毒了吧。”下面有人立即说道。
“嗯,你是个明眼的人。”梅环儿赞赏地点点头,“那我就给你们解了吧。”
“你的胡闹到此结束了。”齐礼身形一闪挡住梅环儿的去路,手指弓如爪状,抓向梅环儿的脖颈。
梅环儿扭头侧身躲过,嘴里呼救:“大哥,快救命。”
“秦寮?”齐礼一笑,“那个余孽早在三年前就消失无踪了,凭他竖的无数仇家,恐怕早已是黄骨一堆了。”三年前江湖再无秦寮与无影门的踪迹后,齐礼派了无数批暗卫调查皆无音讯,照秦寮出道江湖,报仇的手段来看,不可能会影迹几年无动静,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秦寮重伤或已死,所以近一年来齐礼才放下心来,全力筹谋篡位。
齐礼边说边改爪为掌拍上梅环儿的肩头,手还差一点触及时,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卸开。
“你没中毒。”齐礼明显吃惊。
“大哥。”梅环儿立即挨近过来,站在秦寮的身后,声音清脆道:“他要是中毒,谁来力挽狂澜。”
秦寮明显不接受这种马屁,面色清冷,“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我来是想通知你毒王在京城,要你提防。”梅环儿辩解。
“嗯?”
“后来被绑架了,所以没来得及。”
“谁绑的?”
凌贵妃身体抖了抖,只盼梅环儿不要供出来。
梅环儿从来不是什么温和息事的人,手指直直地指着凌贵妃控诉道:“就是她。”
秦寮冷冷地扫了一眼凌贵妃,道:“很好。”
凌贵妃感觉全身像被浸在了冰水里,身体像筛子般抖动。
“你刚叫他大哥?”齐礼一直在观察秦寮与梅环儿二人。
“久违了,珂王。”秦寮将人皮面具从脸上抹下,眼神冰冷如霜,盯着齐礼一字一句道。
齐礼眸光闪动,心中大惊,难怪他三番五次向安远侯示好拉拢,都被回绝,原来安远侯早已被调包换人。
“想不到你为了报仇学会了隐姓埋名,只可惜即便是这样,你也报不了仇。”齐礼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向御琏河的方向拍了拍手常,十几个手拿不同武器的人踩着轻功而来,落在广场上。
秦寮眼波无丝毫波动,清音如冷玉,“你很快就知道我隐姓埋名的原因所在了。”
秦寮的话刚落音,无息、无明、无清率领无影门众人从内殿出来,梅唯之带领禁卫军从四面而来,将珂王党羽和众人重重包围起来。
“原来早有准备。”齐礼虽惊却不慌,“你们人再多,也敌得过正在城门外集结的三十万大军吗?”
场中众官员妃嫔一阵慌乱燥动。
齐礼笑了笑,“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别说一个皇宫,就是整个临安城都会被夷为平地。皇兄,你也不想看你的百姓遭炴吧,还是快快将诏书抄了吧。”
“未必。”珉王齐湛站起来徐徐道:“王原成率领的义成军与廖印霖率领的平卢军已在来京的路上倒戈,戚东渠的凤翔军跟何蒖的武宁军虽未倒戈,却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功夫替你篡位。”
齐礼脸色大变。
齐天治盯着齐临道:“你也没有中毒。”
“当然,还有我跟父皇。”齐临站起来,走到皇帝身边。
齐礼心中惊怒,看向梅环儿。
梅环儿立即跳出来邀功,“我在来京的路上就给他们发了百毒丹,所以他们就百毒不侵啦。”说完又退回到秦寮身后。
“是你。”齐礼看向秦寮咬牙切齿。
“是安远侯的青军。”秦寮纠正。
“不可能,你只带了几十人随从入京。”
“他们早在击溃流寇后就已接到皇帝的密诣入京。”
“所以漠云山青军与西戎对抗是假讯。”
“没错。”
齐礼脸上一阵灰白,想不道悉心布置的计划,对手却早已张开了口袋等着他来钻。
皇帝依旧隐然未发,只是看戏一般,看着齐礼脸色忽白忽青。
“听说百毒丹用药珍贵,炼制繁琐,不可能在场的每人都能发一颗吧。”齐礼定定心神说道。
“原来你也知道百毒丹不容易炼制啊。是的,我只给他们四人一人发了一颗。”梅环儿如实道。
熟悉梅环儿的人都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容易认输,果然后面接了一句:“我刚撒了一把惊绵粉出去,比百毒丹还省事,你看大家都能动了。”
场中众人很是配合,开始活络筋骨。
“你。”齐礼恨不得一口吃了梅环儿。“你能解得了绵软散,却未必解得了百日殇,到了三个月后他们一个个照样会肠穿肚烂而死。”
正活络的众人闻言呆凝住了,眼睛齐攒攒地望向梅环儿,有的人甚至在想着为梅环儿刻长生牌的样式。
“百日殇啊,我看看我师傅送我的解毒宝典《药经》里记载的方法。”梅环儿从怀里掏出前两天从太医院拿来翻阅《伤寒论》翻到胃寒篇,认真的朗读道:“百日殇,解法为靪苷草五钱、乌梢蛇骨四钱、松香叶十二钱煎服即可。”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心中暗记解毒药方。
齐礼冷笑不语。
齐天治忍不住出声道:“不可能,毒王说这是他最新独制的,你师傅的书上不可能会记载解毒之法。”
“就是记载了,就是这样解的。”梅环儿落地有声。
“你胡扯的,毒王明明说过,这百日殇的刁钻难解,里不仅要有极寒之地的寒冬铃草还要配针灸引药才……”
“闭嘴!”齐礼出言喝断。
“哦,原来如此,我现在真的知道怎么解了,你们放心。”梅环儿向场中众人信誓旦旦地保证。
“既然已经后顾无虞,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这些犯上作乱之人抓起来。”齐临朝禁卫军发话。
“哈哈哈哈。”齐礼大笑,“你们以为我只有这一招,早在六年前本王就已经跟南安国订了盟约,若本王日后登基为帝则让燕云十六州给南安国,若我落败,安南国则举兵入侵。固南城里的守将全是本王的人,到时内应外合,你这个皇位又岂能坐得安稳。”
“我朝将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齐临朗声道。
场中众人附合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