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菲儿百无聊赖地待在车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能发着呆,幻想着罗楷此时跟陈晓薇聊得如何,是已经划清界限不再往来,又或者是不计前嫌重归于好。想到后一种结果的时候,赖菲儿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极为难受。
她自己也被自己莫名的情绪所惊吓到了。
赖菲儿忽然对自己的心事而苦恼起来了,其实她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对罗楷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个莫名其妙进入自己生活的男子,从一开始便一直占据着自己的视线,之前是由于他强大的存在感,后来是因为自己主动的默默关注。
赖菲儿不知不觉地将目光落到那间餐厅的大门。
餐厅二楼雅座,罗楷双眉紧凝,随后猛地再次将手抽回,冷峻的脸庞散发着让人心颤的寒意。
陈晓薇惊愕地看着罗楷突兀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地开口:“楷,怎么啦?”
罗楷冷然看着陈晓薇,在听到陈晓薇最后说的那句话之后,他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陪伴着自己的人儿了,不,或许应该说,她还是四年前那个人,那个狠狠伤害了自己的人。
罗楷意识到了一件事,无论是罗家年,罗鸣,还是陈晓薇,都不知道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便是他四年前离开之前,便已经知道了他们三人之间肮脏的交易了,知道了陈晓薇是收了罗家年一大笔钱的。刚刚听到陈晓薇说她是被罗家年胁迫的,罗楷还以为那笔钱只是事成之后,罗家年给陈晓薇的补偿,可是陈晓薇刚刚又说自己是身无分文地离开这里,这两者显然存在矛盾。
所以,陈晓薇今晚所说的一切,只是她为了回到自己身边所编造的谎言罢了。
“楷,你说话呀,你别吓我,怎么了?”陈晓薇还是不明所以地追问着罗楷,脸上写满了忐忑与焦躁。
罗楷撑着餐桌,缓缓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冷然看着陈晓薇说道:“陈晓薇,我不得不承认,你说谎的本事真是高明,演技也真是不赖。”
陈晓薇闻言,不禁惊恐地愣住了。
“你当真以为我对四年前那些暗地里的事一无所知吗?陈晓薇,你是多看不起我。”
陈晓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四年前那笔交易不可能有他们几人之外的人知道的,这点陈晓薇极其肯定,所以她根本无法想象罗楷会这样斩钉截铁地揭穿自己的谎言。事已至此,陈晓薇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才好。
“怎么不接着编,”罗楷冷冷地看着陈晓薇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说,你已经编得够多了,所以现在圆不了了,是吧,陈晓薇。”
“楷,你听我解释!”陈晓薇还是没有放弃,于是楚楚可怜地扑上来拽住罗楷的衣袖,引得餐厅里其他人纷纷注目。
“不用解释了,陈晓薇,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找我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你在我身上准备施展的所有诡计,都不会得逞。”
“楷,不是这样的!”
罗楷深吸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手从陈晓薇手中抽回来,眼眸如死灰般没有任何火光。
“够了,陈晓薇。其实我会来这里见你,是因为我还是想给你机会的,不得不说,我们拥有很美好的过往,这也让我对你保留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只是,这最后一点点的希望,还是被你亲手给埋葬了。”
说罢罗楷便转过身走了,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眼角不觉然间已是微微湿润着,他明白,他这一转身,就真的是跟这段感情再无缘分了。
“楷!”陈晓薇在罗楷背后情难自禁地哭喊着。
罗楷走得坚决,并没有回头,甚至连丝毫的犹豫都不曾有过。
赖菲儿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大门上,心里却无边无际地漫想着许多事情,甚至到罗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罗楷打开车门才将她从漫想中惊醒。
“罗总,你,你回来了。”
罗楷并没有应她的话,他强压着心头失望甚至绝望的痛楚,殚精竭力地保持着脸色的平静,然后冷着脸麻利地开动轿车,逃离般地迅速消失在喧闹的大街。赖菲儿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也并不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在罗楷身旁坐着,脸色担忧。
罗楷似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近乎疯狂地在马路上超速驾驶着,似乎企图用这种危险的刺激感来冲淡自己铺天盖地的伤楚。
赖菲儿看着罗楷这种极其少见的危险的举动,不觉紧张得背脊发凉,于是不得不出声叫喊着提醒罗楷:“罗总,你快把速度降下来!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听到赖菲儿惊慌的呐喊,罗楷似乎也猛地从发疯似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于是车速便慢慢地降了下来,最后车转了个弯猛地停在了经纬市知名的世纪广场旁边。
赖菲儿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然后有些责怪地看向罗楷,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的呆滞,像失去了生气一般。而这时,罗楷也静静地打开车门走向世纪广场,赖菲儿担心他现在这状况会出什么意外,于是也忙不迭地起身追赶过去。
世纪广场在经纬市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里虽然频临闹区,可是经纬市的市民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将这里留成一片安静的净土。这里永远都有老人们在散着步,有小孩子在放着风筝,也有都市年轻人来这里放松着心情。
今晚的世纪广场十分的静谧。
罗楷静静绕着广场走着,而赖菲儿也一直在他后面紧紧跟着。走到广场边一棵树下的时候,罗楷忽然停住了脚步,赖菲儿也跟着站住了。
“小的时候,我跟小良经常来这边放风筝,然后就在这棵树下乘凉休息,”罗楷的声音显得极其疲倦,又似乎带着些自嘲,“后来,我们俩又带陈晓薇来过,也是放风筝,不过被几个老人笑着说我们太幼稚。”
赖菲儿看着罗楷,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来这里,就算不放风筝,安静坐着吹吹风,也是很舒服的,只不过她却不怎么喜欢跟我一起安安静静坐着,于是我也就少来了。”
罗楷就地坐下,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眼前那一片空地,似乎看到回忆在他眼前不断地倒带播放,赖菲儿也跟着坐下,继续沉默着。
“今晚,你就陪我安安静静地坐会吧。”
“好。”
赖菲儿看着罗楷倦累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今晚罗楷和陈晓薇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却极其渴望能够知道,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现在对罗楷的低落无能为力。犹豫了许久,赖菲儿还是决定问清楚罗楷。
“发生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吧,”罗楷嘲讽地轻笑了声,“看我这副样子,结果不是很明显吗?你说得对,确实是该跟她见一面的。”
“可你看起来,好像没法释怀的样子。”
“赖菲儿,你怎么把什么事都说得那么简单,如果事情总能那么容易释怀,那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抑郁病人。”
赖菲儿挠挠头,有些难为情。
“不过,释怀已经是迟早的事了,所以我才这副狼狈样子。”
赖菲儿闻言不禁惊诧地望向罗楷,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罗楷说道:“我没听懂。”
罗楷低着头用手指敲着地面落满灰尘的白砖,然后嘴唇微微动了动。
“虽然她想挽回,可是在她身上我却看不到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她已经习惯了欺骗,而接连的谎言,我承受不住,真的承受不住。”
罗楷继续敲击着地面,只是力度却愈敲愈大。
“对于罗家年,我已经决定站在他的对立面去挑战他了,而对于陈晓薇,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说得对,我不敢面对她,是因为我一边怀着恨意舔着她在我身上撕裂的伤口,一边却对我们以前的美好念念不忘,甚至对她还抱有重归于好的荒唐幻想,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
赖菲儿凝紧双眉,认真地看着罗楷。
“可是在今晚,我终于发现,自己还真是愚蠢,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回到我身边,但是我也已经不想去知道了,因为我算是明白了,我们早已回不去了,我们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罗楷敲击地面的力度继续加大着,身体似乎已经忘却了痛感。
“正是因为我有了这种觉悟,所以我才这副模样,所以我才说,释怀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只需要缓缓。”
虽然罗楷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赖菲儿依然从他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他的低落,于是赖菲儿心里也不由得跟着一起难过了起来,然后上前按住了罗楷不断敲击地面的手,不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用想着说什么好,我知道你想不出什么话好说,你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坐着就好。”
赖菲儿擦拭着罗楷指上的尘土,越擦越难过,越擦越心疼,然后她抬眼,看到了罗楷刚毅冷峻的脸庞,在月光下清晰地印着一道浅浅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