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茶艺课,孩子们又开始嬉闹,而罗楷也口干舌燥地走下讲台,而这时罗哲还在耐心地跟赖菲儿讲解着泡茶的步骤。
罗楷走上前,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放在他们面前的茶杯拿起,然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罗总你干嘛,我在学泡茶呢!”被罗楷无缘无故地打断后,赖菲儿抬头不满地看着罗楷叫嚷道。
罗楷看着赖菲儿,然后厚着脸皮故作惊讶地说道:“啊,你在学泡茶呀,我还以为这茶是你泡给我解渴的。”
罗哲抬眼看了看罗楷,然后拍着赖菲儿的肩膀柔声说道:“没关系,下次再学也可以的。”
罗楷猛地睁大了眼睛,可脸上转瞬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然后不冷不热地冲着他们说道:“不错嘛,才这么会功夫,就那么熟了,小哲,这算是你交友速度的一个新纪录吧。”
罗哲淡淡地看了罗楷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道:“好像是的。”
罗楷将视线转到赖菲儿身上,只见赖菲儿此时还没有发觉到气氛的怪异,正惋惜地收拾着茶具,于是罗楷有些不满地将她一把拉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该走了,待在这还待上瘾了是吧。”
赖菲儿不明所以地盯着罗楷,她只觉得今天的罗楷实在是奇怪得很,可自己却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似乎是对自己不满,可是自己今天并没有做什么事惹他不开心呀。
“这么早就走,估计有人不同意。”罗哲风轻云淡地说道,然后目光落到急匆匆跑进教室的程洺身上。
罗楷不屑一顾地冷哼道:“是吗?”
“菲儿姐姐,你来你来,小哲老师前段时间刚教了我肖像素描,我给你画一张,快来快来!”程洺满面兴奋地拽着赖菲儿的手就往外跑,赖菲儿则抱歉地跟罗楷笑了笑,然后跟着程洺一起跑到室外去了。
“我没骗你吧。”罗哲耸耸肩,随后也跟着走了出去。罗楷有些莫名的挫败感,然后愤愤地捶了下桌面,不过最后他也还是犹豫着跟了出去。
入秋后,阳光里的炎热似乎消散殆尽,褪成了温暖,而这温暖也催生出清新的草香味,弥弥漫漫地包裹着人们的呼吸。
赖菲儿倚靠着院落里那棵浓密成荫的老树,稀稀疏疏的光点散落在草坪上,却像石子般激起了草面上荡漾的涟漪,那不是涟漪,是风轻轻柔柔地在吹着,阵阵地撩动着草,撩动着赖菲儿柔软的心。
程洺正聚精会神地坐在赖菲儿面前,手中的画笔翻覆如龙,寥寥几笔却已经勾勒出了赖菲儿清瘦的轮廓。而程洺身后那群顽皮吵闹的孩子却也意外地安静了下来,迷醉般地看着赖菲儿柔和的身影,看着程洺不断成型的画作。
罗哲看着程洺认真的模样,不禁满意地点点头。罗哲对程洺的培养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似乎能在程洺身上,看到自己那份不管不顾地追求着画家梦想的执着与坚持,那是他的曾经,也是他不愿放弃的未来。
罗楷站在罗哲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赖菲儿,心神不觉然间轻轻荡漾起来。
赖菲儿感受着温暖光曦浸染着自己的周身,感受着和煦微风撩动着自己的心神,渐渐地,她眼里的世界也变了模样。赖菲儿眼前斑斑点点的光点似乎成了片片撒落在地的花瓣,而她自己则是身着洁白如雪的婚纱长裙,目光沿着铺满的花瓣,缓缓飘向尽头处迎娶自己的翩翩男子,那男子俊逸卓群,霜雪般的面容开始融化成火热的脸庞。
那是罗楷的模样。
赖菲儿恍然回神,失落地发现自己还是在老树下,并没有花瓣,并没有婚纱,并没有新郎。而她视线的尽头,却依然还是罗楷,面如霜雪般罗楷,只是罗楷那处的阳光有些晃眼,她看不到罗楷的神情。
所以赖菲儿不知道,罗楷此时眼底尽是一片恍惚的迷醉。
“画好了画好了!”程洺得意洋洋地扬着手中的画纸,然后朝赖菲儿欢欣地叫喊道。
赖菲儿微微一笑,然后走上前去取过画纸,只是神色猛然一凝,似乎画作有些不妥当,于是罗哲便皱着眉从赖菲儿手中拿过画纸,他对程洺的画技甚是满意,所以看到赖菲儿异样的表情后他不禁有些紧张。
而后罗哲也微微愣住了。
“画得不好吗?”罗楷悠哉悠哉地走过来,也朝那张画上看了一眼,随后神情一滞。上面所画的赖菲儿清新可人,并无不妥,不妥的是画里赖菲儿的背后,站着神色温柔的罗哲,两人的手紧紧相牵。
“程洺,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罗哲冷着脸朝程洺低喝道,而程洺显然也是被罗哲吓到了,于是含含糊糊地说道:“小哲老师,那个,我们都很喜欢你和菲儿姐姐,你们现在都是单身,而且郎才女貌的,很般配的,所以我希望,不不不,我和其他小伙伴都希望,希望你们能凑成一对……”
“对对对!我们都希望!”程洺身后那群孩子也开始起哄。
“胡说些什么!”罗哲猛地喝道,整片草坪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赖菲儿窘迫地羞红了脸,尴尬万分地往罗楷那儿挪了挪,然后抬眼偷偷看向罗楷,却发现罗楷此时的脸色是她前所未见的阴沉。
罗楷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画纸上迟迟没有移开,画纸上线条简单的两人似乎在树影下嬉戏,似乎在牵着手笑语,似乎在依偎着泡茶,而茶香弥漫,氤氲的热雾竟升腾出纸面,烫疼了罗楷的眼。
“罗总,你,你怎么啦?”赖菲儿担忧地扯了扯罗楷的衣袖,此时这番模样的罗楷让她没来由地慌乱。罗哲也转过头看着罗楷,欲言又止,他知道今天程洺玩过火了,不过说起来,这也算是验证自己猜测的一个契机吧。
“没有,你们接着玩,公司有事我先走了。”罗楷将视线从那幅画上收回,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径直走开了。赖菲儿手足无措地看着罗楷离开的背影,然后心急如焚地想要追上前去,可却被罗哲轻轻拉住了。
“你在这边陪孩子,罗楷那边我去。”赖菲儿愣愣地看着罗哲,可罗哲并没理会赖菲儿的目光,而是直接快步朝罗楷追去。
罗楷胸前燃烧着一把烈火,他也没料到自己在看到那幅画时竟会有这种抵触的情绪,那是一种别扭难受的感觉,像是自己心上某个位置的东西被人横刀夺走一般。
而这时,罗哲忽然从罗楷背后猛地拽住了他的手,瞬间的踉跄让罗楷漫天乱舞的神绪回到了地面。
“怎么,吃醋了?”罗哲好笑地看着罗楷这副怒火澎湃的模样,淡淡地问道。
“吃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为了赖菲儿吃醋!”罗楷不满地甩开罗哲的手,然后别过头生着闷气,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罗哲于是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既然不是吃醋,那我就让程洺把那幅画送给赖菲儿算了,然后挂在你家,让赖菲儿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程洺这些孩子们对她的心意。当然,你也可以看看的,顺便还可以替我帮程洺找找不足之处。”
“那幅画你给我撕了!别再让它出现在我面前!”罗楷闻言又是一番大发雷霆,狠狠地瞪着罗哲。
“还敢说你没有吃醋,”罗哲顿了顿,朝罗楷轻声说道,“刚刚我在茶艺课上是故意对赖菲儿举止亲昵的,然后看得出你很不爽,刚刚程洺画了我跟赖菲儿的在一起的画,然后你就直接发怒了。罗楷,你就承认吧,你喜欢上赖菲儿了,而且喜欢得还不轻。”
“小哲,你,你瞎说什么,没那回事。”罗楷的气势忽然弱了下来,然后目光闪烁地躲避着罗哲的视线。
罗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罗楷,然后不满地说道:“罗楷,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干脆,赖菲儿是个好女孩,你如果还是这样把对她的感情藏着掖着,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被别人追走。”
“被人追走,就她,怎么可能。我有事,我先走了。”罗楷底气不足地说着,然后转身欲走,面对罗哲直接的逼问,他稍稍有些招架不住。
罗哲看着罗楷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冷笑着说道:“很不巧,罗楷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保持这副态度,那我从今天就开始追求赖菲儿。”
罗楷的身形突兀地站住了。
“罗楷,你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我应该都清楚,赖菲儿是个温柔娴雅的好女孩。”
罗楷缓缓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罗哲,冷声说道:“你去追求赖菲儿?你现在一无所有,甚至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能给她什么幸福?”
“那你又能给她什么幸福?明明喜欢她却不敢跟她说,就算你再安富尊荣,也照样给不了她什么幸福!”罗哲同样也冷眼看着罗楷反驳道。
罗楷微微一怔,无言以对,而过了良久,他才声音喑哑地说道:“小哲,我怕。”
罗哲惊愕地皱起眉头。
“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和天宏的针锋相对,已经把我自己推到了不可逆转的漩涡中心,我不想让赖菲儿跟我一起卷入这场风暴,我怕陈晓薇那样的事,再发生一遍,我承受不起。”
罗哲深深地看着罗楷沮丧的眼睛,叹了口气。
“如果你觉得赖菲儿只是一个翻版的陈晓薇,那你确实应该保持沉默,罗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