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德苗寨,位于湖南湘西,建于山中,沿有小河小溪数十条,依山傍水,从高空俯视,蓝绿相交,蓝波粼粼的溪水,碧绿葱葱的花草树木,宛若人间仙境独傲于世。
太阳西落,略带金红色的晚霞之光照耀小河山林,河面因此而呈现金黄色。
月色将近,忙碌一天的渔民们划着自家渔船,往岸边划去,然后约上几名好友,到家中喝酒,以续友谊。
其中一条小船上,白苍生身着黑衫,盘坐船头,见到渡口越来越近,神色有些犹豫,但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身后的慕殊,还是一晃头,对着划船人道:“船家,我们到了,麻烦就在前面的渡口停吧。”
划船人头戴圆帽,点头回应一声,加快速度,小船驶向渡口。
此时已经进入四月下旬,天气温度正好,岸边有不少苗族帅小伙陪伴着美丽的苗族小姑娘散步,说说笑笑,好是和谐。
从农田里收工的朴实寨民们手里提个篮子,篮子中装有食物。
当小船在渡口停下,白苍生起身扛起慕殊,很难想象,一位近百岁的老人,扛起一名少年,竟然面不改色,心跳都未加快丝毫,连气都不多喘一口,显得轻松至极。
慕殊被白苍生从梅山带走之后,醒过来一次,却又因为灵魂过度虚弱昏迷过去,如今都昏迷近半个月,还是没醒过来。
这段时间可够难为白苍生这位老人了,每天急着赶路,却还非得扛着慕殊,不仅如此,还要准时给慕殊喂水。
而慕殊不能嚼食物,也吃不下去,白苍生还专程买些水果碾碎后,一点点的喂给慕殊吃。
活了这么大岁数的白苍生,还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
即便是有极好的修养和心性,白苍生心中照样忍不住抱怨秦良那个老混蛋,临出事前,竟然将这么棘手的事,交托给自己。
扛起慕殊,白苍生对着划船的男子一笑,道了声感谢,男子憨憨的笑着划船离去。
少数民族的优良美德,是从古代就一直传下来的,对于家中孩子的教育过程,可是极为严厉,因此也就造就出朴实善良的苗族人。
苗族的人民总是喜欢助人为乐,且不计报酬,白苍生这次乘船,本想付钱,船家见到是外界来的,为表示礼仪,就免费顺带送两人一程。
目送着小船慢慢远去,白苍生苦苦叹息,扛着慕殊转身就走。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自远处而来,白苍生才走几步,听到这笑声,苍白的脸庞说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有点无奈,有点晦气,有点苦涩,各式各样的表情,一次性挂在白苍生脸上。
“老白,我早就说你迟早会回来的,怎样,二十年后,你不照样又来了?”一名身材壮硕,黑发蓬松,看起来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光着脚丫子,大笑着朝白苍生走来。
“许乾啊!我也没想到。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今天却不能不来啊!”白苍生见到来人,布满皱纹的脸庞苦笑不已,而后接着道:“二十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模样。”
“那是!你信不信再过几年,等我百岁时,还是这幅样子。”许乾说出的话可够呛人,谁能想到,看起来就像才四十出头的男子,再过七年,就已经一百岁了。
“不过…”许乾光着大脚走到白苍生面前,摸着有点胡渣子的下巴,上下瞅着白苍生,道:“不过你上次来我这儿,杀了我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今天来,又想杀谁啊?”许乾做思考状,疑惑的瞄了一眼白苍生扛着的慕殊,又对白苍生道。
是的!幸亏没别人在这里,不然听到许乾这番将儿孙之死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恐怕真的要吓一跳。
最可怕的是,明明说是白苍生杀了自己的儿孙,许乾却没有丝毫仇视的意思,反而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摆出欢迎的架势。
“那要看你家还有什么人值得我杀呗!”白苍生也不以为意,很是轻松的回答道。
“别啊!我家现在就剩我一个光棍,你难道还忍心杀了我这个老朋友不成?”
分明应该是很沉闷的对话,在两人口中,却是轻轻松松的说出,就像在商量今晚吃什么一样。
“好了,别站着了,去我家吧。”许乾对白苍生嘘寒问暖几句,带着白苍生往住处去。
在途中,两人还不断的询问对方这二十年来的近况,常人哪里能看出两人之间竟然有血海深仇?
“噢,对了,你刚刚说你家就剩你一个了?你不是还有个孙子我当年没杀吗?”
“别提了,那倒霉鬼,你才走两年,就卧床不起,死翘翘了,早知那样,还不如当初让你杀了来得痛快。”
“那可够倒霉的。”白苍生道。
“是啊!”
“那这么说来,你们家不是断子绝孙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在意。”
“对了,今晚吃什么?你不会还在吃蝎子吧?”
“当然,蝎子是我的最爱。我吃蝎子,总比那个吃人肉的家伙强多了吧。”
“也是!”
苗族的建筑都比较古风,基本都是石头和木头做的,分为两层,下面圈养一些牲畜,上面一层才是住人的。
许乾虽然不是苗人,但是搬家到苗寨已经六十余年,所以寨中村民基本上都认识他,只不过许乾平时并不和寨中村民打交道,所以在苗人眼里,许乾就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子,不仅是外型上,连行事作风也是。
一天三餐,早餐直接将活生生的鱼撕咬来吃,午餐算是比较正常,晚餐则就是吃包子,但是包子的馅儿肉却是红彤彤的,后来去他家串门的苗人才知道,原来那是蝎子肉。
对于这样一个在寨中住下六十多年的怪物,苗人们纷纷敬而远之,也着实不想和他打上交道。
白苍生扛着慕殊到许乾的住处,将慕殊放在地板上,端起茶壶,倒上一杯茶为自己解渴先。
许乾从一间屋中提出一个竹条编成的箩筐,筐内大小各异的蝎子足有百余只,还有不少蝎子想要爬出来,也有蝎子在筐内自相蚕食。
“今晚就吃这个,看我给你好好露两手,做几道蝎菜出来尝尝。”许乾伸手抓起一只巴掌大的蝎子,紧抓在手中。
蝎子感觉到危险,琥珀色的眼睛一动,蝎尾一甩,尾巴上钩型的刺扎进许乾的手背上,伤口处瞬间变成黑色。
“妈的!敢扎老子。”许乾一声大骂,张开嘴巴,一口咬住蝎子的脑袋,牙齿用力一咬,破壳声传出,蝎子的脑袋被许乾整个咬下,许乾如嚼糖果,嚼了几下,觉得不过瘾,将剩下的蝎身整个丢进嘴里,使劲的咬。
白苍生听见许乾嘴里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个声音,为难道:“老乾,你快吞下去吧,听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许乾喉咙连续蠕动,将嘴里的蝎肉吞入腹中,邋遢地用袖子擦擦嘴,灿笑道:“今晚只有这个可以吃,你受不了,那就只有饿肚子。”
“好好好好好…我饿行了吧。”白苍生连续说出多个“好”,感觉呆在这屋中,简直度日如年。
“对了,你二十年都不曾来一次,这次肯来,是不是因为那小子?”许乾斜目看着昏迷的慕殊,道。
“谁说不是呢?”白苍生看着手中的茶杯,经历刚才一幕,总担心这茶杯里会不会突然钻出一只蝎子,随意问道:“你这杯子没装过蝎子吧?”
许乾摇头,白苍生才放心的将茶喝下,喝完后感觉嘴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有点回甜,有点腥,白苍生好奇,看着许乾道:“你这是什么茶?还蛮好喝的。”
许乾这位同白苍生一样近百岁的老鬼,听见白苍生赞美自己的茶,颇为感到骄傲,回答道:“蜈蚣茶。”
“蜈蚣茶?”白苍生首次听到这种茶叶的名字,沉思后,夸奖道:“想我走遍大江南北,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茶。”
许乾听这话,不屑道:“那是当然,天下除了我,谁还会用蜈蚣和蝎子煮茶。”
白苍生瞳孔一缩,只觉得胃中酸酸的,立马将茶杯掷向许乾,自己跑到窗户前,用手指不断的抠喉咙,一些浑浊的水渍从白苍生嘴里吐出。
许乾伸手接住白苍生用来砸自己的茶杯,似乎觉得还不够热闹,便慢慢的叙述道道:“话说这蜈蚣茶,就是用活的蜈蚣和蝎子,放入陶瓷做的茶壶中,然后加满水,慢慢的用微火将它们熬死,熬烂,熬成泥,让它们的血肉彻底和茶水混合。”
“你去死吧!”趴在窗口的白苍生听到这番讲解,吐得更加厉害,险些将苦胆水都吐出来。
“话说,这小子是谁啊?值得让你都丢下老脸来找我帮忙。”戏弄完白苍生,许乾看向慕殊,问道。
慕殊的状况,许乾自第一眼就已经看出来,不过让许乾好奇的是,白苍生这种老东西,竟然会为他而再次踏进苗寨。
“秦良的徒弟。”吐得差不多的白苍生急急忙忙的走下楼找水漱口,在楼下回应道。
“哈?”许乾听说是秦良的徒弟,稍微愣了愣,叹息道:“又是一个受害人,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走上支肖那家伙的道路。”
“别说这些废话,快说有没有办法把他治好。”白苍生感觉口中已经洗干净,才重新回到楼上,坐在地上问道。
“这小子的灵魂离升天都不遥远了,想要彻底治好,会很花时间的,而且也很麻烦。”许乾又从箩筐中抓出只蝎子,当点心似的,几口就咬死,嚼几下后吞下去。
“你就说到底出不出手?”白苍生此时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许乾一人有能力彻底治好慕殊,如果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将慕殊医治好,即使开出登天的条件,白苍生宁肯答应下来,也决计不肯来找许乾。
“出手可以。”许乾玩弄着一只爬出箩筐的蝎子,老脸偏向一旁,忽然傲慢道:“如果你肯帮我个忙,我保证不出半年,这小子能吃能睡能上女人,而且那方面的持久力还能提高不少噢。”说完对着白苍生挤眉弄眼。
这哪像是两位近百岁老人,简直就像小孩子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