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管姚孜婷如何推搡,夜清风终究没有收下那带钱。
晚上,换上亵衣的夜清风坐在床边,突然觉得后背痒得很,他眼睛一闪,宝贝似的从方枕下取出姚孜婷所谓的礼物,依着教他的样子试了试,瘙痒果真立刻消失了。
明明是竹子做的痒痒挠,他却觉得并没有那么坚硬,反而像是纤长饱满的细指,在他的背上抚触一般,真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享受。
晚上,姚孜婷将要入睡时,桂嬷嬷不忘本职的说了一句,“明天可得早起了。”
早起?姚孜婷拍了一下脑门,过了几天的舒服日子,她几乎都忘记了,四更还要早起服侍王爷的。
想到夜清风,她的脑袋里就开始冒气泡。中午还钱时,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把施舍演绎的淋漓尽致。最后还不忘说一句,要是哪天她要回大姜国,这银子就权当他给她的盘缠,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要赶她走一样。
姚孜婷鼻孔哼出一口气,心想,要不是自己还没攒够离开的钱,才不会寄在他的房檐下打杂受气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听到他说回姜国的时候,心还是空落落的沉了一下。
明天早上不光要早起服侍夜清风,夜宵时他还专门说了一句,明早她要跟他一起进宫,号称是从大棚里见到了已经成熟的黄瓜,准备给皇上和他的母妃尝尝,当时姚孜婷就想,真是会拍马屁。可是她刚鄙视完了,夜清风就下了命令,让她早上去大棚摘几根新鲜的黄瓜。
姚孜婷心里那个恨呀!
姚孜婷想起,初中上美术课时,教素描的老师说,素描画中颜色最重的部分是明暗交界线,还延伸的讲了一下,黎明前的那段时间才是最黑暗的。
以前在警校,即使晨训,院子里的灯也会用力的发出光来,所以并没有理解到素描老师的话。而现在她可是真实的体会到了,为了取最新鲜的黄瓜,天还黑的很,姚孜婷就提着灯笼往后院的大棚走去。
后院荒芜了很久,院子里也没人安放烛火,姚孜婷的灯笼在漆黑中影影绰绰的发着微弱的光。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火苗晃动了一下,姚孜婷竟不自觉的想起了《聊斋》里的一些情景,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往里走,还不忘叨念着六字真言——夜清风王八蛋!
摘了黄瓜,伺候夜清风洗漱用餐完毕后,她又屁颠屁颠的跟在夜清风的轿子后面一路小跑。
皇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皇上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要去见夜清风的母亲,姚孜婷还是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好像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夜清风去上朝,姚孜婷和轿夫就在正和殿外的墙角下等着,墙边还有几顶轿子,不过清一色的都是男子,到让她显得有些格外扎眼,只能蹲在地上画圈圈。
“杉菜,你怎么在这里?”
姚孜婷抬头看,没想到竟是韩良。她从地上跳起来,惊讶的问道:“韩大哥,你也在这里?”
还没等韩良说话,她又想起了什么,自己圆场,“呵呵,你应该这里的。”
春天的太阳总是竭尽全力的放射出全部热量,让这个本来不应该燥热的天变得热腾腾的。
姚孜婷站在韩良身边,一边抱怨着明媚的太阳,一边有一句无一句的聊天。
退朝后,夜清风出来的早,姚孜婷跟着轿撵一路跑,恢宏的大殿渐渐被抛在脑后,宽敞的石板路也渐渐变成了光滑鹅卵石子路,依旧还是巍峨的宫殿,不过偶尔可以见到花红柳绿的色彩,不再是前朝大殿那般严肃。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走了多少路,姚孜婷只知道自己那薄底的绣花布鞋里自己的那双脚已经累的泛酸,她很想停下来歇歇,可是那顶绛紫金穗的轿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闷着头继续前进。
当轿夫停下来时,姚孜婷抬头望去,朱红的大门大敞开着,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景色,一座假山遮住了正殿的样子,郁郁葱葱的树中间隐约露出琉璃蓝瓦,倒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感。姚孜婷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西面的侧房,也是白墙蓝瓦的建筑,不过看上去气势上要比深藏起来的正殿矮了许多。
姚孜婷想,这大概就是夜清风母妃的寝殿,忍不住抬头望向门顶。烫金扭花宽边包裹着靛蓝色的额匾,金色的“鸣凤宫”镶嵌在上面显得格外耀眼。
不过让姚孜婷不解的是,匾上的那个“凤”字。在古代尊卑嫡庶还是非常严格的,若皇帝是真龙,那么“凤”就只能是皇后。即便是夜清风的母亲如何得宠,这个“凤”,她也是不敢用的,也不能用。
正在她思虑的时候,夜清风站到了她的身边,同样望着门顶的匾,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这是皇后的宫,母亲每日都回来给皇后请安,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里面聊天,皇上若高兴想必今天也回来皇后宫里。”
“看来你对他们了解的很。”
“我不了解。凡跟皇宫扯上关系的人,我一个都不了解。不过是后宫的女子,每天像在棋盘上走路一样,出不了边逃不出框,也就那个样子了。”
姚孜婷看了看他,他的话里仿佛听不出作为一个皇子的骄傲,反而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正殿的东厢房里,淡淡的清香弥漫着整个房间。皇后斜倚着,双手交叠在小几上,认真的阅读着书卷。偶尔微皱眉头,眼神里却是安详。
“姐姐,你说还没到夏日,怎么这么热呢?”懒懒的声音缓缓响起,皇后眼神从书本上抬起,看着面前的誉贵妃,虽然过了青春,但她仍然透着迷人的风采。难怪这么多年,皇上对她依然爱慕有加,即使新人、美人辈出的后宫,皇上依旧把她放在心坎上。
“也是,今年夏来得格外早,你看外面花开得就比往年艳丽许多。忍忍吧,再过个把月,内务府就能给各宫派冰了。”
誉贵妃的胳膊架在小几上,蔫蔫的,像真的被太阳吸了水分一样。“哎呀,你看,我的脸上才上了妆没多久,你看又是油光光的了。”
皇后微微挑了挑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线,满是对这个自家堂妹的疼爱。“若你还这样,那别的嫔妃可怎么办呀!那御颜膏可是皇上专门命人给你配的。”
誉贵妃抬起手佯装与皇后打闹起来,“就你喜欢取笑我。”
“儿臣给皇后请安!给母妃请安!”夜清风没有秉人通报,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皇后边询问着边命人赐坐。
夜清风笑嘻嘻的走大皇后身边,抖了抖长袍坐到皇后身边。“今日,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来给娘娘请安的。我给您和母亲带来了一个好东西。”
夜清风迈着关子,倒是提起了皇后和誉贵妃的兴趣,她们带着疑问和盼望,饶有兴致的等着他的答案。
只见夜清风拍拍手,两个清脆的掌声后,姚孜婷双手高举着盘子,把头埋的很低,笈着小碎步,走到皇后面前。
皇后和誉贵妃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那个盘子,金色的托盘里青花瓷的玉骨盘透着皎洁的光,六根细长的黄瓜顶着鲜嫩的黄花平平整整的躺在盘子里,绿油油的让人垂涎。
“黄瓜!”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有惊奇更有惊喜。
“风儿,这才几月份,竟能见到黄瓜了?”誉贵妃一改刚才奄奄的模样,瞬间精神起来。
姚孜婷依旧低着头,高举着盘子,心里暗自小小的嘲笑,这么营养不良的黄瓜他们也能入了眼,如果真的见了菜市场上粗粗长长的黄瓜,他们还不疯了。
“这可是我府里自己种的,就是这位。”说着,指了指姚孜婷。
一瞬间,姚孜婷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刷刷的投到了她的身上,她不觉得脸就热腾腾起来,心也不住的打起鼓来。
“原来你府里还有这样的能人,让她起来吧,别跪着了。”皇后沉稳的统览着全局。
姚孜婷谢恩后,站在了夜清风的后面。
“皇后,不如差人去洗洗黄瓜,大家一起尝尝如何?”夜清风提议道,也顺便让皇后打量姚孜婷的眼睛移出了视线。
不一会功夫,皇后的贴身侍女就把切成指头粗的一段段黄瓜端了上来。
到底是新鲜玩意,皇后迫不及待的和誉贵妃吃下了几段黄瓜,脸上的满足感就掩饰不住。
姚孜婷低着头,挑了挑眼睛,看到她们满足的样子,心想,若不是念着自己的身份,她们肯定能风扫残云般的把盘子打扫干净。
皇后捻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对誉贵妃说:“我就说你有福气吧,刚才还吆喝着热,转眼间就让你吃上了清口的东西了。”
誉贵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夜清风解释,“这几日热得很,脸上总是觉得黏糊糊的,不清爽。”
“没让人给你配个脂粉吗?”夜清风问。
誉贵妃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后先抢了话头,“怎么没给她配,只是用了也没见的效果,大约是和个人的体质有关系吧!”
后宫的女人姿色是首要元素,不管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子还是美人迟暮的半老徐娘,人人都肯为那一姿半色倾尽努力。
姚孜婷想起了什么,欲说,又想起了自己正处在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自己微张的嘴巴又闭了起来。
看到姚孜婷欲言又止的模样,夜清风便心领神会了。
“杉菜,你可有什么主意?”夜清风主动问道。
姚孜婷没想到夜清风会点她的名字,一时还有些紧张,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皇后和誉贵妃,她们也正在看着她。
她紧忙收回目光投向夜清风。
夜清风扬了扬下颚,像是笃定她一定可以有解决的方式一样。
“回禀皇后,奴婢家乡有一记方子,不知道适不适合誉贵妃用。”姚孜婷战战兢兢的说。
其实,所谓的方子不过是在现代社会最简单的美容方式——拍黄瓜,不过为了配合宫廷里那些高贵的身份,她就要想办法把方子弄的复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