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旻煜是何等算计之人,他知道,若太子和太子妃恩爱有加,便是皇室的荣耀,也是皇后所盼。皇后心软又重颜面,他这样一提,皇后定会用权利打压夜清风的。
果真,皇后激动的说话了,“你们瞧,你们瞧,还没娶进门就这般疼爱了。”
“是呀!”誉贵妃及时打断皇后的话,“风儿,不过是个下人,母亲做主了,把她借给煜儿使唤几日,等太子大婚后,三日内,定把她送回你府里。如何?”
知儿莫若母,她知道夜旻煜是在用苦情计博大家的同情,她更知道夜清风是个大度之人,如此维护一个女子,定有她的道理。手心手背都是肉,除了从中调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好过于多愁善感的皇后被感动的头脑一热,直接让夜清风送给他好吧!
夜旻煜没有想到母亲会站出来做主这件事,他本想借此把姚孜婷永久的留在府里,现在看来,他还得想别的办法。
没来得及给大家任何回想的机会,出了鸣凤宫,夜旻煜就把姚孜婷带回府里。
太子府在西街的尽头。一路走去,便是错落有致、楼台林立的商铺,随处可见的路人和小贩,真是热闹非凡。
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姚孜婷忍不住感叹,要是在滨海市,这就是日进斗金的商业步行街,要在这里有个房子,真是厉害着呢!
在繁华之中,太子府并不起眼,红砖垒砌的院墙,黑漆大门,就像寻常家的宅门一样,很容易被人错过。也没有像七王府那样烧包的在门顶挂上金字牌匾,很难想象这是将来皇上的私家院落。
太子府不像七王府那样深,前后加起来不过三四个院落,一眼望去就一目了然。
兴许是见过了七王府的排场和华丽,现在看来太子府真是简朴的很。姚孜婷想起誉贵妃说夜旻煜是个节俭之人,看这简单的府邸和屈指可数的仆人也确实如此。单是这样,仿佛也落了个“刻意”做口实。
太子府有喜事,全府上下齐上阵,个个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但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太子大喜,若事情办得圆满,每个让你的打赏是少不了的。当下人的,不过就是为了那几两银子罢了。
太子府办喜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看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唯有姚孜婷里外插不上手,像个闲人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人,虽说也是个下人,但是,一个个早就会察言观色的的奴才来说,他们也不敢怠慢,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姚孜婷再一次无所事事的晃荡在院子里,看见韩良正在打理一片竹子。
“韩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韩良放下手中的活,回头看着她,“是你?”
姚孜婷走上去随手掰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嘟着嘴说,“上午,太子爷把我叫到这里,却什么活也不给我安排,看着大家都在忙,我却是个闲人,什么活也没有,总觉的心里不舒服。”
“是呀,我也问过爷,他也没说什么。不过把你叫过来帮忙,肯定有他的意思。”
两个人打理着竹林,聊着天。姚孜婷知道了,这片竹林是皇上御赐的,象征着太子刚正不阿、意志坚定,不被任何势力所左右。
“早上,退了朝,我跟爷说你种出了黄瓜,爷直夸你是个人才。他本还想去皇后那里蹭上点新鲜玩意吃呢,看样子也没弄到。”韩良说着。
“太子爷知道我和七爷去给皇后送黄瓜的事情?”姚孜婷问道,见韩良点着头,她一个劲的暗骂自己这张大嘴巴。她应该知道皇室之间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便可以成为邀宠的筹码,怎么就没能忠心耿耿的守住这件事,为夜清风争一面光呢!
她大嘴巴告诉了韩良,韩良可是个忠心的又告诉了夜旻煜,原来一切早就是在他掌握之中,反而让夜清风有些被动。
虽然夜清风从来不说,但是姚孜婷能够感觉到他对她的依赖,从最初的饮食起居,到后来一次次的明争暗斗,他那么信任她,她却犯了糊涂。收拾枯黄竹叶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觉得心中有些不忍,不知道夜清风会不会怪她。
没有什么实际工作,姚孜婷等于被架空了,她隐约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但是,她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在太子府里当了两天的闲人,姚孜婷终于坐不住了。她趁着夜旻煜得空的功夫,把他截在半路。
“太子爷,您让奴婢来您府里,总不该会是让奴婢吃闲饭的吧。”
微风吹起,让初生的树叶随风轻摇,树影打在夜旻煜的脸上,阴黑了他的表情,让姚孜婷有些恍惚,他是在笑。
“到底是个干活的命,让你在我的府里休息两天你都不愿意。”撂下一句话,夜旻煜背着手往前走去。
姚孜婷大着胆子跑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正色道:“既然爷知道奴婢是干活的命,就不要让奴婢闲着,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让小的打道回府呢。”
夜旻煜挑挑眉角,“知道你的厨艺不错,而且太子妃酷爱吃甜品,你就做几款甜点,等到本王大婚之日,放在本王喜房里。”
“还有,太子妃喜爱合欢花,想来这几日,合欢花便可大肆开放,到时,取些新鲜的撒满喜床之上,想必,她会极喜爱的。”
夜旻煜一边说着,一边浅眯着眼睛,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逐渐缓和,整个人看上去也温存了许多。
这样的夜旻煜,让姚孜婷忍不住想起那日他握起她的手,执笔习字的情景,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她想起来仍然会心跳,而他却看上去那么远了。
她想,他一定非常爱太子妃,不然不会畅想着给她一个个浪漫的瞬间,太子妃该是个多么幸福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如此惦念着,时时刻刻都放在心窝窝里。
想着想着,她竟觉得鼻头有些酸楚,“奴婢知道了,定会竭力完成。”
夜里,姚孜婷翻来覆去睡不着,坐在亭子里看月亮。月亮已经开始慢慢充盈了,等到恰似圆盘之日,便是夜旻煜大喜之时。十六,不过还有四天的时间,他就成为别人的夫君了。虽然,他和她从没有过任何交集,但是只要想到四天之后,她的心就开始隐隐发痛。
这个时候,姚孜婷突然特别想要一瓶啤酒,若能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就更好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尚里,唯一可以与她把酒解愁的便是夜清风了。
只是这个可恶的夜清风,竟不曾来太子府看她一眼。
浓郁的酒香充斥着夜清风的鼻腔,端起来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头,看来书上说的没错,酒还真是可以借千愁。
自从姚孜婷去了太子府,他也断了晚上吃夜宵的习惯,其实每到那个时间,他的胃,他的嘴还是习惯性的想要找些食物填充,不过,这府里,厨子大宝的手艺虽不错,与姚孜婷相比,却总是像少了一位料。提不起他的兴趣。
唯有夜深人静时,提着一壶酒、一袋茴香豆登到假山的最高处,看着粗狂的景色,才略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太子大婚是皇家的喜事,作为皇家的一员,他自然应该高兴。只要想到太子妃,他就高兴不起来。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但是各自的想法和家族的意愿并未让他俩在一起。虽然他们情投意合,却也没有什么约定,况且事情过去好几年,本来在夜清风的心里把这事已经淡化了,如今她就要成为他的嫂子,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山坡上的草已经郁郁葱葱长成一片,漆黑的夜里虽然见不得绿色,但躺在上面却能感到柔软和清新。
天上的星星明亮的如同颗颗宝石镶嵌在湛蓝丝绒布上,西方的那颗尤其闪亮,像极了某个人眼睛里闪耀的泪光。
“我母亲说了,我生下来就是被他们疼的。”这是那日姚孜婷受了委屈后,对着夜清风发出的埋怨,那时的她,眼睛里含着点点泪水,又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一霎间,他有了一种感觉,她莽莽撞撞的来到大尚,阴差阳错的与他遇见,就是注定要让他来疼她的。
可是,那天在宫里,他却没能留下她。
“杉菜,你现在怎么样?”
其实,夜清风并没有像姚孜婷想的那样没心没肺的不去管她,只是,她是誉贵妃指给太子爷用的,况且誉贵妃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大婚结束,她就可以回府。不过几日的时间,若去太子府探视,恐怕有不信任之嫌。
他也不是没有打探过她的消息,散朝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夜旻煜问起,夜旻煜总是高深莫测的说一句,“别担心,她在我府里比在你那里舒服的多。”
就是这一句话,总是让他浮想联翩。越想反而越烦。
清晨,鸟儿喳喳的叫醒了入睡不久的姚孜婷。天已经泛亮了,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大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紫红的喜字镶着金边,在红灯笼上也格外显眼。姚孜婷拿着一叠刚刚写好的喜字挨个门挨个窗的贴了起来。
浓浓的墨香再次把她引回他不是太子,她不是奴婢的那日,那天的墨要比此时的还要香。这是她与他唯一的美好记忆,虽然不停的在脑海中温习,终究这喜字不是为她而写。
按大尚的规定,太子大婚,三日前就要张灯结彩以示庆贺。明日朝中二品以下的大臣便可以来太子府送贺礼吃喜酒。等到太子新婚那日,宴请的宾客便是皇宫贵族和二品以上的大臣了。
随着日期的日益临近,姚孜婷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窝在厨房里一遍遍的试验夜旻煜所说的甜点。姚孜婷请教了府里的嬷嬷,新婚之日,摆桌的甜点要有四样,象征着四角齐全、四同四喜。甜点中必不可少的是桂花糕和栗子糕,寓意早生贵子。另外两样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姚孜婷想做一个合欢花酥,象征着夫妻恩爱,日日合欢。她还想借用现代社会的结婚蛋糕的模式,做一个小蛋糕,顶上点缀上蜜枣、玫瑰花、薄荷叶等,应该很能博人眼球。
在她看来,做饭不难,难的是太子提出的合欢花。合欢花极易干枯,若早晨采下,到晚上洞房时,花必然凋谢泛黄,太子妃看了一定会不开心的。若是晚上摘,府里正在宴请宾客,人手肯定不够,况且晚上摘花也不安全。
姚孜婷倚在厨房的门口,望着天空百思不得其法。
“咦?你是谁,竟然在这里偷懒?”一个清脆的声音停在姚孜婷面前。
姚孜婷收回视线,转到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只见她穿着一件橘黄的长裙,上面绣着清雅的碎花,一条浅黄的纱带松松的从身后跨过,随意的搭在两只手臂上。头发精细的梳成发髻,几缕长发在耳边落下,是标准的未出阁女子的发型。
她长得非常秀气,狭长的丹凤眼像是一弯深潭,总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她看上去很小,看是从她的神情、动作和口气来看,她却有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睿智。
她的穿着和气质很明显的告诉姚孜婷,此人,也是富贵之人。
姚孜婷服了服身子,“奴婢是在厨房帮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