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风那次夜探天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姚孜婷不是没有担心过夜清风的安危,她曾几次向狱卒打探,答案都是狱卒凶神恶煞的目光和紧密的嘴巴。
她安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姚孜婷知道没有现代科技作支持,古代的破案是耗费人力物力和时间的,所以她决定抱着打持久战的心,在牢底里稳稳的耗着。从未想过不过几天,她就被狱卒大哥放了出去。狱卒大哥打开狱门时,她还有少许迟疑,最后狱卒一句“在这里你还没待够”,彻底将她拉回现实,一鼓作气飞速的跑了出去。
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迅速迎向灿烂的阳光,让饱受牢狱之灾的姚孜婷十分不适应。她坐在树荫下些许,才慢慢适应下来。
她环视四周,灰色的墙,黑色的大门,说好听是是庄严,其实更具备死亡的气息,好在她出来了。
她站起来,看了看自己,青绿色的衣服几乎被脏灰覆盖住了,膝盖处已经磨的稀薄,要是用力做膝盖弯曲的动作,怕是就撑破了。她想,衣服都是如此,她的脸,她的发型,恐怕已经不能入目了。
她加快了回府的步子,一定要回去梳洗一番,免得在夜清风面前丢了自己的形象。
“跑这么快,这是要去哪儿呀!”声音莫名其妙的在空气中响起,姚孜婷看向四周也没看见个人影。
莫非是在牢里许久没和人交流得了幻听症?姚孜婷揉了揉耳朵,又四下看了一遍。“估计是营养失衡,上火了。”她嘟囔了一句,可是刚才分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样戏谑,那样玩世不恭,明明就是夜清风的风格嘛。
“完了姚孜婷,该不会神经衰弱了吧!”她自言自语道。
“嘟囔什么呢?”声音再次响起,姚孜婷迅速转过头,夜清风正站在自己身后,噙着笑,摇着扇,一付翩翩俏公子的模样。淡黄的袍子上梅花傲雪的白玉金钩扣迎着阳光闪闪发亮,如同他面上的笑容一样灿烂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姚孜婷疑惑的问。不会也进来了吧,她自己暗自想着。
或许是疑惑的眼光过分明显了,夜清风竟读出了她的心声,“放心吧,本王命好,才不会受这牢狱之灾。”
说完,手里的扇子打着节奏擦着姚孜婷的胳膊径自向前走去,“对了,你离本王远些,你现在的样子跟在我的身后,实在不雅观。”
寂静,四周那么寂静。徒留下姚孜婷在身后呲牙咧嘴,张牙舞爪。
太子妃小产一事告一段落,但夜清风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他想,夜旻煜应该已经看出姚孜婷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才会选择利用她来打击他。此事已过,怕是接下来各种阴谋和危险会像雨后春笋般,漫山遍野的冒出来,那时,恐怕就没有这次幸运有十公主和启嫔暗中帮助了。
所以,他要让她离开,为了她的安全也决不能让她在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她要离开,夜清风的心开始隐隐泛起疼,疼痛在身体里迅速蔓延,久久无法平息。
“什么?”姚孜婷扔下手里的火棍,噌的一下站起来。“为什么让我离开七王府。”
刚才夜清风说府里的人太多了,皇上推行节俭政策,要各王府都压缩自己的人,姚孜婷入府最晚,夜清风权衡再三,只能把她裁掉。
姚孜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七王府,当他来到大尚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夜清风,去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七王府,她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这里就是她的家。所以一直以来,她就把这里当家看待,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这样突然的离开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七王爷,府里总也不多我一个人吧,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在乎——在乎过自己月例的多少,”姚孜婷开始有些激动,说起话来也不那么连贯。渐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视线变得模糊,她用力的低着头,始终不肯抬起自己的脸,她决不能让夜清风看到自己的眼泪。
夜清风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身上,只是姚孜婷一直埋着头,从来未曾察觉。
她看上去真委屈,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刺猬紧紧缩在那里,她还那么幼小,那么稚嫩,连自我防护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被自己硬生生的推出去,他的于心不忍又开始升腾起来。走或者不走,他又重复不定的彷徨起来,心再一次跟着疼了起来。
“你不是常常说想要离开这个破地方吗?”夜清风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姚孜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夜清风说的没错,她是把那句话天天挂在嘴头上。刚来时,她想不停的想要离开大尚,后来她明白了天命难违,开始顺其自然的适应了府里的生活,只不过,那句“要离开这个破地方”成了她的口头禅。
“可是七爷,你知道的,离开这里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这个你放心,十公主那边人少,她说,她可以收你,过了这个月十七你就过去。”
姚孜婷张了张嘴巴,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从来到大尚的那一天,她的命运就只有一种选择——接受。
这两日,家事国事着实扰得皇上头疼的很。
今日,早朝之上,议事官上奏,与大尚东北接壤的东乌国与大尚产生摩擦,东乌国的士兵已经在大尚十里的边境驻扎,战事一触即发。
文官武官各抒己见,据理力争的分析自己见解的正确性,朝堂之上成了一锅粥。
最后一直沉默的夜旻煜突然发言,让寂静的朝堂得了片刻的安宁,“儿臣认为,现下大尚最智勇最果敢的就是护国大将军,况且西北尚燕两国局势安稳,何不将护国大将军调入东北边境,将镇守东南的五王爷调入西北,如此一来便可缓解紧张。”
夜旻煜洪亮的声音传递到大殿的每个角落,文武百官无人再议,目光纷纷投向皇上。
“太子的方法固然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我大尚的三角边陲都要换人,如此大的举动,怕是会引起军队的不安。”皇上思量很久,回应道。
“皇上所言极是。”位列群臣之手的丁丞相向前一步走了出来。“五王爷镇守东南已是数年,十分了解情况,若这样急促之下换人,定会造成影响,东南会失衡,西北方的燕国又会重新打起窥视大尚的主意,怕是会出现三面楚歌的情形。”
“那爱卿之鉴——?”
“老臣认为,太子提议将护国大将军调入东北是可行之事。只是西北方我朝也不可掉以轻心,护国大将军的右副将鄂其格便是一个可用之才,也熟知边境情况。”
“臣不赞同。”一位武官站出来直言进谏。“鄂其格固然是人才,但是缺少战事经验,这样惶惶换人,恐怕又会激起燕国蠢蠢欲动之心。何况他的官爵位品低,很多事务上处理起来很不方便。”
“大人所言有理,”丁丞相捋着胡子说道,“在以往之中,就连护国大将军也说过,许多计策和困难都是右副将给予帮助的,臣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再说,若不给新人历练的机会,我大尚怕是会出现青黄不接之势。”
丁丞相看了一眼皇上,目空一切的接着说,“臣以为,至于官爵之事却也不是个问题,何不给他升官加爵,一切便顺理成章。”
“西北镇守将军的官位至少要武二品以上,臣想这鄂其格恐怕连个五品也算不上吧。这样的晋级怕是不合情理。”一位言官出来直言不讳。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一位文官打扮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得到皇上允许后说,“臣认为可以适当给其爵位,但要在其上头增加一人。”
皇上一听,面色舒展,像是在被金锁重重锁住的城门面前犯难之时,突然找到了钥匙,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让京城一品护卫统管去,如何?”皇上询问着刚才那位大臣。
那位大臣轻轻摇了摇头,“恕臣之言,臣觉得不合适。既然要任命鄂其格,再让护卫统管严大人去,若战事发起时,众将士应该听从谁的指挥呢?臣认为,太子所言有一定道理,能否巡一名皇室跟随而去,此人可不用参与战事指挥,只负责在那里坐镇即可,以此提高将士们的士气,更燕国人知道我大尚对西北的重视。”
这一提议,就像沸腾油锅里倒入一碗凉水,顷刻间炸了锅,朝堂上又重新热闹起来,众大臣挣得面红脖子粗。
皇上突然觉得有些心疼,疼到后来便隐隐发冷。他仔细的环视下面的群臣,目光搜索着刚才说话的几位大臣,刚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来事情正在一步步的走向他们设计的圈套走去。
在大尚皇室之中,只有夜旻煜和夜清风可以所用,夜旻煜是太子,以丁丞相为首的那部分群臣会誓死护着他,那么唯一可用的人只有夜清风一人了。
夜清风是他疼爱的儿子,他绝对不能把他送到生死未卜的战场上。他要动用他手中的权利,把这一切彻底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