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到江边去钩鱼,三岁的秋生打着赤脚也悄悄地跟来了,怕他不小心掉到江里送了命,水生便喝道:“鼻涕虫,快回去,掉到江里会淹死的。”
张秋生摇着头:“我不,不回去!”
莫水生说:“好吧,你不回去,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吧!”
于是莫水生说完就向前走,张秋生着急了,就跟在他身后,莫水生很快就跑得没影了,躲在一棵大树旁边偷偷地看着张秋生,秋生转了几个圈找不到水生,就哭着向前走去,水生一想,反正沿着那个小巷就到家了,他既然能跟来,也一定会自己回家的,水生便又下到江边和几个小伙伴钩鱼去了,到了中午,他们一行三五个人还是蛮有收获的,一人分了三五条手指长的鱼,快快乐乐地往家里走去。
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人们生活得也并不算富裕,几条小鱼儿也是一顿美餐的,所以那时候的孩子都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善一下生活。
到了家,张秋生妈妈问水生:“秋生没有和你一块回来吗?”
水生说:“他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秋生妈妈说:“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我还在你后面交待你要好好看管他吗?”
水生这才想到,自己只顾着在水里捞鱼了,秋生可能走迷了路,丢了,他心里万分惭愧,尽管秋生再不可爱,那也是自己的兄弟,他马上告诉秋生父母亲他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秋生哭着,走回来的。秋生父母马上骑了自行车就分头出去找。
水生也扔下鱼袋子,喊了同伙的几个小伙伴,大家分头去找,直到晚上也没有找到张秋生,水生这才着急地哭了。
莫财旺非常生气,打着水生的屁股骂道:“你这个鬼儿子,我叫你只知道玩,把秋生弄丢了,这可怎么办!”
水生流着眼泪,一声不敢吭,李金枝马上挡住莫财旺的手说:“也怨他父母亲,那么大点的孩子,自己不看好,还怪到我们家了。”
父母就吵起来了,父亲埋怨母亲是慈母多败儿,母亲骂父亲是胳膊肘儿往外拐。……
每一天,水生关注的就是张秋生有没有找到,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他心里痛苦极了,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自己的贪玩,因为自己的粗心,他弄丢了自己的兄弟,他在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
每一次走过秋生的家门前,他都有一种罪恶感,有时,他会问一下秋生的奶奶:“奶奶,秋生回来了吗?”
秋生奶奶冷若冰霜地说:“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他也不会丢,滚,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让水生的心里更加痛苦。因为张秋生丢了,而水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便报名上了小学,起名莫腊根,而且家里人觉得还是重新起一个名字好,父母亲也从此改口了,免得秋生的家人听到有人喊水生的名字而伤心。
班上有个顽皮的大孩子,又高又大,他最爱欺负人,所以一来就开始取笑莫腊根:“莫腊根,哈哈,莫腊根,哈哈,摸这根,摸这根……”他笑着故意摸着自己的下面,摇头晃脑地蹦着,惹得周围的同学都哈哈大笑。
水生一气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直打得对方,哭得哇哇叫,虽然他的脸上也挂了彩,但是他从不哼一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小朋友敢取笑他了,但他也更孤独了。
回家后就和父母呕气,起得什么名字,还是叫我水生好了,父母亲说户口已经上了,没有办法了。莫腊根很失望,但是找张秋生的信念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再到学校,莫腊根很冷漠,望都不望他们一眼,大家觉得没啥意思,也不想再理睬他了,莫腊根天天在想,如果自己能够练上一身的神功,什么鹰爪铁布衫,八卦连环掌,醉拳……飞檐走壁,练得自己身强力壮,走江湖,说不定很快就能把张秋生给找回来,于是央求父亲送他去学武功,经不起儿子的软磨硬泡,终于在他八岁的时候,莫财旺送他去武术培训学校学习散打和太极。莫腊根学得非常认真。
每天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都从街头走到巷尾,他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在某个角落,张秋生会突然跑出来,一下子让他找到,那样,他该有多么开心,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愿望也一天天在心里成长,长成了他的一大难题。父母亲为了开导他,告诉他,如果你想要找到他,就要从现在开始把很多地名记牢,把很多生字学会,还要好好锻炼身体。他开始不和别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了,每天都在刻苦用功,为将来找到秋生而准备着。
这一天,莫腊根见到一个小女孩,他问她:“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被人带走?”
这个身穿着补丁的小女孩说:“看到过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哭着在一棵大树下绕了一圈后,被一个大个子叔叔带走了。”
莫腊根觉得这是他听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了:“小妹妹,你有没有看到他从哪里走的。”
“向前走的。”小女孩指着,于是莫腊根向前走去。他走啊走啊,走到了一片庄稼地旁,有一个三岔口,那这个人会从哪里走呢?
他走得很苦,很累,这时候再也走不动了,爷爷把他领回了家。
“好了,水生,你可不能也丢了,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爷爷说。
话说张秋生的父母也报了警,秋生的爷爷不准他们俩人到处声张。于是这两位伤心的父母亲只好在家里等消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张秋生的奶奶就在这个时候离开人世的,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因为小孙子的丢失却未找回,迟迟不愿意闭上眼睛,她临终还在呼唤着秋生的名字。
张秋生的爷爷是下了决心要把自己的宝贝孙子给找回来,他年轻时喜欢呼朋唤友,他认为自己的小孙子之所以丢了,也可能与自己年轻时与自己有过节的朋友故意使得坏也说不准,于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独自一个人到处寻访。
两家相处合谐的邻居也终因秋生的丢失而结了怨,秋生奶奶未死之前天天在家里骂大街,有时也指桑骂槐,有时候,水生的爷爷奶奶会忍不住和她吵一阵,时间久了,也习惯了,骂得再狠,也懒得理她了,没有人理她的时候,她就忧郁地走了。
终于在五年后的一个秋天,爷爷把九岁的张秋生带回了家,大家兴奋得就象过大年,一家人都流泪了。莫腊根心里非常高兴,他从门缝里挤进来,看到了张秋生,眼泪马上就流下来了:“可找到了,可找到了。”
他马上就回到自己家里去告诉自己的父母:“爸,妈,秋生回来了!秋生回来了!”
“知道了,傻孩子,这回可了却了大家的一桩心愿。”妈妈也兴奋地说。
听说张秋生先是被人犯子拐走卖到了福建,后来逃跑出来又被社会上的流氓收留,尽干些小偷的勾当,再后来又流浪到一家农户家里做儿子,张秋生爷爷的老朋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虽然这家人很穷,但是对张秋生还算是好的,有一口饭吃,每天都要让他帮忙干活。秋生的爷爷又动用警力各方的关系才把张秋生领了回来,他是一个很仗义的老人,也给了养父母家一些补偿。
虽然妈妈一再警告他,离张秋生远点,如果再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家人又准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可是莫腊根想不通,为什么秋生回来了,我们不可以重新建立新的融洽的邻里关系呢?父母亲和秋生父母亲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混成了仇人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而秋生的妈妈直到秋生回来了,看莫腊根还是仇人一样的眼神,仿佛,莫腊根只要再和秋生说话,秋生又会丢失一样,这让莫腊根非常难受。而莫腊根不和秋生说话,他的心里有多么委屈啊!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秋生单独走在商店的路上,莫腊根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了。
“秋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水生哥?”莫腊根满含热泪地说。
“不记得了。”张秋生很陌生地说。
“秋生,你小的时候,象个小尾巴,很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都是我不好,把你弄丢了,哥向你道歉,对不起了,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莫腊根心痛地说。
“嗯!”张秋生睁开眼睛看了莫腊根一眼,马上把目光转向别处,他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这让莫腊根更加伤心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对秋生好,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
莫腊根刚说完话,秋生的妈妈就跑过来,拉走了秋生,而且厌恶地盯了他一眼。尽管如此,和秋生说上了话,他的心里多少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