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过后,比赛仍在继续,轮到杜白开球。
  杜白擦了擦巧粉,从容的走了过去,瞄准之后一个干脆的力度直接炸开了球,场下一片喧哗。谁都知道斯诺克最是考验耐性,开球讲究保守,谁在没有保证的情况下炸开球谁就失了先机。
  秦玉龙看出杜白是个角色也就不敢掉以轻心了,看看球桌上的局势,不禁一阵惊讶。球虽然是炸来了,但母球被包围在黑球(红球)之中,不敢轻易尝试炸球,只是用轻劲儿碰了碰旁边的黑球(红球)就换杜白上场,周围传来一阵嘘声。秦玉龙有些迥然。
  杜白嘴角上扬懒懒的看了一眼秦玉龙,桃花双眸中满是挑衅,从容的偶了上去。看了一下母球,眼中绽放流光溢彩,一个高杆轻而易举撞进了两个相邻的黑球(红球),仍旧是干净利落,高干的余力令母球高度旋转将原来紧凑的黑球(红球)堆打散,最后靠在了一旁。
  杜白看了看母球的落点和粉球的连线,轻扬嘴角,“碰”的一声粉球落袋,角度刁钻看的场下大呼过瘾。来来回回轻松解决没再给秦玉龙碰杆的机会,轻松拿下了第二局。
  仍旧是没打进最后的红球(黑球)。
  “炸”
  “炸”
  “炸”
  第三局换了秦玉龙开局,经过上场杜白的高杆回转开球,场下情绪高涨,一起跟着节拍高喊要求秦玉龙炸球。秦玉龙紧握着球杆,指尖都有些泛白,心里清楚,断然是炸不出杜白那个技术;但是更加明白,出混的最讲究的就是面子,输人不能输阵,要不以后还真的不能混了。一咬牙,大力的撞开了球,球桌上的球稀疏分开,有颗球在袋口前沉浸在秦玉龙的满腔希望之中岿然不动。
  没有炸出上场的水平,场下的观众一片唏嘘,杜白了然一笑,正中下怀。
  其实一开始杜白玩的就是心理战术,之前看秦玉龙打球,之所以会赢是因为轻松,看到韦清浅的实力无所顾忌,愈战愈勇。想必给他一些心里压力能挫挫他的锐气,加上看到自己被对手藐视,愤怒的情绪断然不能使他专心这便倒发挥不出实力来。再加上看热闹的人自然是喜欢看痛快过瘾的球,给他们一个痛快不禁能让秦玉龙承压更大不敢冒险,而且他们估计会食髓知味,继而继续要求。出来混的要的就是一个面子,想他炸不出自己的这般技术,也给自己下一场做个铺垫。
  斯诺克考察的不禁是技术,还有心理,只有强者才能胜利。
  杜白用巧粉擦着球杆,慢慢的走上前去,毫无悬念的在一片欢呼激励加油声中一杆挑了,还是剩下最后的那颗红球(黑球)。拿下第三局。
  杜白连追三局致使局面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最后生死局,双方分外看重。本来势在必得的秦玉龙此刻有点汗流浃背;而面对决胜局,杜白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半阖着桃花眼隐藏着眼中的情绪,却也寻不到焦躁,坐在一旁慢慢细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球杆。
  也许真正的高手就是这样吧,韦清浅如是想,仿佛一瞬间学到了很多,到底学到的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就像一种感觉,追不上,抓不住也留不住。
  可能是因为杜白不打红球(黑球)的缘故吧,秦玉龙身边的小弟好像发现了什么,“龙哥,那妞儿好像不打红球。”
  杜白听后擦拭的球杆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便继续若无其事的擦拭着受伤的球杆。秦玉龙将杜白的动作尽收眼底,发现不出什么异常,本来就脾气火爆,现在这状况更是憋屈,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自己保不准还得受罚,无处泄气,正好碰到个炮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娘们儿不是早说了不喜欢么,还是你想损失老子十万块前啊,少这儿烦老子,等会老子回去收拾你。”
  那小弟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秦玉龙上来了脾气也就不敢说什么,他输球事小,自己小命没了就事大了,悻悻的退到一旁去了。
  杜白勾唇一笑,松下了一口气,多亏了秦玉龙的自负和火爆脾气,不然还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应对。眼中闪烁着狠戾,也就是你这副火爆脾气,注定你回不去了。
  决胜局是秦玉龙开球,场上的人格外热情,还叫嚣着要他炸球。四月的番阳并不炎热,但秦玉龙此刻却感觉后背一片濡湿,痒痒的,似乎汗水凝聚一起顺流直下。环顾四周,视线略过旁边放置的十万块钱,秦玉龙紧咬牙关,青筋劲暴,轻轻推球用母球碰了碰黑球(红球)堆。顿时嘘声一片,秦玉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瞪眼,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心想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再好的技术也有失手的时候,就不信这女人总那么好运气,关二哥,就一局,保佑我赢了这一局就好。
  杜白抬眸看了看秦玉龙,挑了挑眉毛,对周围的叫嚣声置若罔闻,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完全陷入自我状态。杜白和秦玉龙一样用母球轻轻的碰下球堆,场上顿时炸开了锅。
  杜白上三场球给的下马威完全压制了秦玉龙,导致他打球的时候畏首畏尾过于保守。而这场的慢进程似乎在平静的湖面之下埋藏了一股躁动,一来一往中秦玉龙越来越暴躁,愈加沉闷,似乎耐性就要被磨光了等待着爆破;而杜白恰恰相反,桃花双眸中折射出犀利的光芒,面色平静如原来一般云淡风轻。偶尔轻扬嘴角,满目邪魅。
  在高手眼中,胜负已分。
  似乎沉静之中必会有所暴动,终于秦玉龙一个没忍住失手将球堆炸了开来,可能是蒙对了力度,球进了两个,在秦玉龙高兴之余篮球悠然进洞。犯规,给杜白加了五分,换杜白上场。秦玉龙挫败的坐在场下,韦清浅则在欢呼。杜白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拭巾,站起身来走向球桌。
  场下似乎感染了紧致氛围,杜白每进一球,大家便很有默契的叫读出来。异常整齐。
  黑球(红球)进,6分。
  粉球进,12分。
  黑球(红球)进,13分。
  粉球进,19分。
  一句一句像是刺在秦玉龙心窝上的刀。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杆子。
  黑球(红球)进,48分。
  粉球进,54分。
  杜白很想摇摇头,摇散眼前重叠的球影,和那些汗流浃背的油腻感。坚持住再来两组再来两组你就可以休息了,坚持住啊。
  一阵晕眩袭来,杜白要破了嘴唇,靠着疼痛保留了意识支撑着没有晕倒,但出杆那刻便知道球似乎是打偏了,暗叫糟糕。虽然还剩六颗红球,还是没到万无一失的地步,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出乎意料的过程呢。
  杜白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向了休息区,旁人却不知道,对于杜白来说走路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维持住这份镇定啊。
  秦玉龙打开一瓶水,喝了一口便悉数淋在头上告诫自己定镇定,胡乱的擦了两把,向旁边一甩手上的水,拿起拭布擦了擦手,抄起球杆大步流星的走向球桌。不愧是青帮堂主,没有些实干也坐不上去的。杜白苍白着脸坐在休息区,就着韦清浅的手轻啜着杯中的手,她现在连拿起杯子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并没有注意秦玉龙的状况,努力的储蓄着自己的体力。
  秦玉龙努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告诫自己镇定,开始调节情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怕了个女人不成,不求别的,只要进了就好。似乎没有听到场下的唏嘘催出声,开始了漫长的漫长的瞄准过程。
  “碰”
  黑球(红球)进,1分。
  秦玉龙盯着球桌上旋转的那颗母球,见其转到了球桌中间。总比贴着库边好不是么?看着球的分布局势细心思量着。红球(黑球)虽然分多,但在底洞位置,距离较长,中远台也不是他的强项,这个时候也不是比运气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又看了看旁边的黄球,转过身去,瞄了瞄准,几乎直对中洞,若是平常根本不屑于这样的球,但现在却分外珍惜呢。
  黄球进,加两分,3分。
  转而扫向最好打的黑球(红球),依旧是仔细瞄准。
  黑球(红球)进,加一分,4分。
  红球(黑球)进,加七分,11分。
  黑球(红球)进,加一分,12分。
  篮球进,加五分,17分。
  黑球(红球)进,加一分,18分。
  红球(黑球)进,加七分,25分。
  黑球(红球)进,加一分,26分。
  红球(黑球)进,加七分,33分。
  慢慢的,秦玉龙淡定了下来,越打越是安静,越是顺手,慢慢发挥着稳定的实力。
  黑球(红球)进,加一分,34分。
  红球(黑球)进,加七分,41分。
  六颗黑球(红球)全部进袋了,秦玉龙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什么风雨没能过去,到最后还不是肯定能赢?
  韦清浅有些焦急,推了推杜白,低头却看到杜白还在假寐,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边的动静惊扰了秦玉龙,回头便看到杜白居然睡觉,气儿便不打一处来,咬咬牙,愤恨的瞪了眼杜白。好等着等老子赢了光明正大的玩死你。
  杜白这厢,虽然似乎在睡觉,但是场上的情况她也听的清楚,睁开眼,满是褶皱的桃花双眸似乎还残留着疲惫的朦胧,却没人注意其中异常深邃的眼神,慢慢的定格在球桌上面。会怕,就有机会。嘴角轻扬勾唇一笑。
  韦清浅看着这笑容,从内心生气一股热流,似乎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真不知道杜白在这个还能笑的出什么,顺着杜白的视线,就看到球桌上放置的粉球,不明所以。
  无意间看到秦玉龙的胳膊,吞了吞口水。
  杜白看了看韦清浅,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神游太虚,表情狰狞,估计没啥好事。伸手照着后脑勺就是一个爆栗过去,韦清浅措不及防被打个凛冽,疼的呲牙咧嘴,心想这死女人都不知道下手轻点啊。
  “疼么?”
  “废话,你让我打试试看。”韦清浅没好气的应道。
  “给我你的瑞士军刀用用。”杜白仿佛没感觉到他的怒意,平静的说。
  韦清浅也没说什么,就在包里掏,顺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啊?”
  “上次救你的时候看到的,总得弄明白你有多少家私方便索取回报不是?”
  “哼。”韦清浅撅着嘴,“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么?”说罢把刀递给杜白。
  杜白轻挑眉毛,没有接过,“把最锋利的刀打开。”
  韦清浅一头雾水,看到杜白眼神中的不容拒绝只能照办,再次递到杜白面前,“你要它干什么?”
  杜白打量了下刀锋,勾唇一笑,桃花双眸中满是算计,“给你个机会报仇啊。”说罢,就着韦清浅的手向自己的右腿割去,
  韦清浅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流出的殷红的血,吓的失声大叫,“你干什么?”
  不少人将目光聚集到这边,秦玉龙凝眉只是看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的继续瞄准咖啡球。
  杜白微微一笑,“你小点声。”说着目光依旧向前,从始至终都没看过自己伤口一眼。这份从容之下掩饰的是怎样的苦涩呢?
  疼痛果然能够让人清醒呢。
  看咖啡球掉落袋中,不着痕迹的低声对一边面色焦急的韦清浅低声吩咐,“听着,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还有大概4分钟我会上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我不能看到伤口,你来替我包扎,越快越好,越紧越好。”
  杜白看着韦清浅努力的想让双手稳定,心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孩子啊。轻轻的将手放在韦清浅头上,“你放心,我没事,我修过医理,这个伤口没有伤到股动脉,只是个小伤。”
  杜白的这番动作莫名的让韦清浅一阵安心,渐渐沉淀下来不再恐慌,细心的将受伤部位的裤子撕开,紧紧地包扎,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杜白,心里有些涩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是闭着眼睛,煞白的脸色毫无表情。如果不是额头上罄出的冷汗,大概没人看出她现在的痛苦吧。
  包扎好后,放下了紧绷的弦,韦清浅刚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瞬间满脸通红。杜白却无从在意。
  果然,秦玉龙没把粉球打进洞,换杜白上场。杜白看着场上,勾唇一笑,桃花双眸满是异彩,像一种对猎物入网的悲悯却更像是一种兴奋。
  场上比分54:55。
  秦玉龙领先。
  只会是领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