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乃是贼军盘亘之地,军辎重地。贼军定然不会看着阴山陷落,必得回师救援,在其回援之路上,中途伏击,一举击溃,可谓事半功倍啊。”黄忠拍手叫好道,此乃是天赋良机。
夜色苍凉,张羡有些犹疑不定,回过身子对着黄忠说道:“黄将军,立即整军,我们连夜出发,一定要在第二日前到达阴山。”
“太守,这太匆忙了吧。”黄忠劝道,“不如等到明天,将士精神再行行军。”
“恐怕来不及了,桂阳郡恐怕朝夕就要破了。”张羡叹道。
“太守何知?桂阳郡乃是坚城啊。”黄忠问道。
张羡摇了摇头,说道:“此乃是我心中所想吧。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若是桂阳郡告破,那你我兵围阴山就毫无意义了。”
“末将遵命。”黄忠点头道,大步迈出营帐。没有过多久,号鼓声齐鸣,隆隆的号鼓让刚刚睡踏实的将士又纷纷起来,黄忠重整了兵马,向着阴山大步开进。
要到达阴山,必定要经过一段山脉,从山脉缓落之势进军山中的钩方大寨。此刻钩方大寨已经是人去楼空,一万五千兵马进军桂阳郡后,山中就只有数百老兵防卫,即便这数百将士再英勇也难抵五千精锐。
实际上,长沙的守军刚刚出城,所有的情报都被东厂源源不断的送往阴山。黄忠张羡带领五千步骑准备进军阴山,刚刚进入桂阳,行踪就被呈递到了叶英的桌子之上。
山中凉风习习,叶英悄然来到了山中的那座檐屋之外。屋内仍然是一道似有似无的琴音,叶英知道龙聿津爱琴,但是最近却偏偏弹得这么频繁,就连五十根弦瑟都被换了一遍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如同是激昂的洪水一般在倾泻,那一声声震荡让龙聿津沉静其中,不忍自拔。
在这沉沉的琴音中,他在不断的回想着,他时而会响起那个充满着大雪与鲜血的下午,时而回想起那个谜一样的女子。只是他却从没有想过,该要做什么,似乎这个世界就已经是这般的没有意义了。
“叮”,两把长剑交到了一块,龙聿津死死地抵挡着那女子的剑,眉头虚汗连连。
“今天就到这儿吧。”那女子冷冷道,“比我想象中要差很多啊,明日里起跟我学习策略与兵发。”
龙聿津将长剑收回,冷淡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突然一怔,他们结识近七天了,他一直没有说过她的名字,她将手中的长剑潇洒的一提,抽入剑鞘中,冷道:“琴儿。”
没有等的及龙聿津说什么,琴儿就如同一阵风一般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主上!”一旁的东厂千户万世仁恭敬道。
龙聿津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在他眼中这些所谓的东厂不过是监视他的罢了。
“周万里还没有被杀吗?”龙聿津边走边问道。
“锦衣卫已近着手去做了,只是周万里身边难以接近恐怕还没有!”万世仁在身后轻声的回答道。
“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处。”龙聿津骂道,“这锦衣卫是干什么吃得?”
“不过锦衣卫已经着手于会稽城的王北发交涉了。”万世仁拱手道。
龙聿津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
山洞中,琴儿已经端坐在火堆旁,龙聿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坐下,和这个冷感的女人待得久了,让他也不由得有了些冷漠。
“我给你招募了一批近卫,乃是一千戚家军,领军之人名叫骆志远。”琴儿在篝火旁烤着鹿肉,说道。
“知道了。”龙聿津回答道。
斗转星移,转眼便是一夜又过去了。
“啪。”长剑相横,一月的斗持,让琴儿也不得不感到惊叹,紧紧一个月,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年就已经成了这琴棋书画,剑戟刀枪,娴熟的偏偏美少年,不由间让琴儿心中也感到敬佩。
只是龙聿津越来越冷,就如同是常年所在冷库之中一般。他周身寒气逼人,连蚊虫都不敢近身。
“很厉害吗!夫君。”琴儿冷色的婉儿一笑。
长剑在横空划过,龙聿津没有说任何话。
荒山秋野,纷纷扬扬的落叶,没有任何人阻拦,就连那些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手都侧位其侧,不敢接近。这里当真是一片美景,不同于往日里山湖的粗枝烂叶,这里就如同是一片专门布置的秋景一般。黄叶飘零,伴着轻轻淡淡的一湾湖水。
“这儿不真实就如同是一幅画一般。”琴儿仍然穿着月前那件紧身的战袍,素色的纱巾,姣好的身材在紧身战袍的衬托下更显得魅力四射。
就如同是当初的那般让人感到惊艳,龙聿津此刻也仍然是那般的惊艳。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倒也不错。”龙聿津突然冷冷道来。
琴儿转眼望去,在这幅画轴中,龙聿津穿着的素色长袍就如同是画中的仙人一般,那脸庞太让人著迷,他本就应该活在这样的画里不是吗?
琴儿难得的露出小女子的娇羞说道:“我不就是你的妻子吗?我们昨夜可是拜堂成亲了,你可不能耍赖啊。”
是啊,他们昨夜拜堂成亲了,龙聿津心中回荡道,只是那太过于虚妄,就是两个饥渴的男女一般,只是他们彼此都不饥渴。龙聿津要的是活下去,而琴儿要得是让龙聿津变得强大。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心愿。
爱上一个这样的男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唔!”毫无任何的征召,一把长剑就笔直地从琴儿的胸膛射杀而去,琴儿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口中喃喃无声。
“只可惜,你我根本不可能成为夫妻,你爱上了我,却要我的命,我爱不上你的冷淡,只能结果你的性命。”龙聿津冷冷道。这片秋林霎时间变得冷淡起来,似乎是一幅美人命陨图一般。
这本就是龙聿津费尽了力气,寻找的地方,为这个在他生命中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寻找的目的。这一片墓地,会让这个女子化为荒骨最终在一片烈烈的风中化为灰烬。
“我不欠你的,这条命我换不了你,我就还你一张脸吧。”龙聿津低声道,看着倒在地上的美人,他竟然觉得这女子他有一点点的不舍,轻轻的在琴儿的嘴唇上印上了一吻,双手抚平她不愿闭上的双眼。
站起了身子,长剑横握在手中,锋利的剑,寒气逼人,说他是剑倒是污了这般的神器,这是一把倭刀,乃是抗倭将领戚继光的贴身佩刀,此刻落在了他手中。
“撕拉”,鲜血从脸庞唰得一声流落了下来,龙聿津没有阻拦,任凭这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素袍。
“主上!”万世仁悄然走到了龙聿津的身后。
龙聿津没有悄声问道:“你都看到了。”
“臣看到了。”万世仁回答道。
“看到就看到吧,琴儿伴我走过了一月,这一月让我感到辛酸苦辣,如今她已经离开了,就将她葬了吧。”龙聿津冷淡道。
“是!主上。”万世仁冷淡道。
猛然间,一曲潇潇的高山流水弹闭,龙聿津从回想中回过了身。叶英推门而入,对着龙聿津轻轻做了一个揖,道:“主上,张羡和黄忠刚刚率领他们旗下的五千精锐,直逼着阴山而来。”
“围魏救赵。”龙聿津心中冷叹一句,“都是孙膑惹得祸,打了一场围魏救赵的战役,让这战事都不能顺心如意的进行下去。”
“主上欲如何应对?”叶英问道。
龙聿津站起了身子,飘扬的素袍,望向叶英,笑道:“所幸我还有一支王牌,让那支戚家军上吧。”
从两厢的山脉上,一支精锐的兵马,在山中埋伏,就只等着伏击那支五千人的兵马了。龙聿津就站在山崖之上,这一仗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失败。
次日清晨,太阳尚未出山,钩方大寨之中便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
李清端坐在帅帐之中,一盏清茶就放在这案几之上,隆隆的战鼓声从耳旁响起,二十面牛皮大鼓,就在帅帐之外深沉高昂,咚咚的响声,沉闷而又响亮。这不是出战的号角战鼓,而是聚将的号鼓,一通鼓聚将,要是第二通鼓响,那就要杀将。
“啪,啪”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扣打,李清的目光如精,清冷至极。在东厂呆的久了,骨子里深深地烙着东厂的气息。在三军中虽然呆了近九个月,但是却染不上军中的气息,就如同彼此不相容的两团气息,碳冰不同炉。
冷意在李清的眼中闪现,周身就这么纵横着,常年的冰冷让这些将领都不凡轻易接近。
第一通战鼓还没有停息,李清还在等待着。
手指还在不停地在案几上敲打,目光却还在环视,青灯点燃,将就着夜色看不清楚整座军帐,但是却依然在横扫。这座不大的军帐中,林林总总地布置了不少东西,斧钺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倒是在这里一件不少。右边是隐隐约约三座书架,塞满了兵书与百家之书。两尊熊虎陶罐就摆放在这案几之上,陈列两侧。至于把玩的美玉,就不一一赘述。李清面色无常,似是无喜无悲。昨夜来得匆忙,一时激战,顾不得这么多,战场之上,杀了个天昏地暗,从战场回来,倒头便睡,今日里四更的刁斗声刚刚响过,他便起来了身子,坐在了这里。
沙场效命,本就是马革裹尸,难辨生死,带着些文玩武戏的家伙,徒增劳累。这些东西在李清眼中真是惹眼的很,但是他乃是一军主帅,不能任性而为。
“咚咚咚……”一通鼓闭,战鼓声戛然而止。两列身着铠甲的将领整齐地迈入了帅帐之中。十生十死,让李清养成了夜半议事,拂晓攻击的习惯。拂晓之时,人睡得最憨,此时进军乃是绝佳时机。
诸将军在这座不大的军帐中站定,这才齐整的向着李清高喊了一句:“参见大帅。”
李清从案几上抄过沏好的茶水,用茶盖轻轻的拨了拨茶叶,浆饮了一口,李清将茶盏放下,扫了一眼站立的两列诸将:“都到齐了吗?”
左手第一位身着铠甲的将领横跨一步说道:“回禀大帅,除各路狙击将军之外,皆已到齐,请大帅吩咐。”
这将领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李清一眼。哪怕已经杀人无数,这位将领还是不敢和李清交目,有时竟忍不住的会打个哈欠。
李清唱得并不可怖,相反很清秀,但是诸将知道这清秀的面孔是多么的恐怖。李清虎目卧蚕,本应该是驰骋沙场,铁血丹心的将军,却偏偏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又偏偏被调到了东厂。
李清也知道诸将惧他,他也不是不愿与诸将携手,只是他很难做到。入伍这几个月,他仍然是那个白靴褐衫,腰季小绦,头戴尖帽的装扮,看起来就如同是催命的无常一般,只差在头上贴上四个颇为风趣的大字“正在抓你”。但是他并不在乎,李清就是李清,就是东厂的千户,在这军中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而此刻他只想将桂阳这颗钉子给拔出。
大帐内弥漫着一股冷清,李清不说话,众将也是三缄其口,沉默寡言。这些将领本都是魏家招募的勇士,有着彪悍的杀意,但是在魏家懒散的十年将这一股股杀意全部都给抹杀了个干干净净。三月征战,二十五万五溪蛮之间搏杀,死了一批,留下来的将领差不多尽皆与此了。
他们身上的兵戈铠甲并不齐备,这些旧甲是他们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本是当初魏家兴盛之时打造的铠甲,此刻却已经残破不堪了,显得锈迹斑斑,皮革碎裂。十年苍天桑海,让这些将领也变得谨小细微,不敢多言了。
李清冷淡道:“今日攻下桂阳郡,诸位以为如何?”
“愿为将军打下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