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曝曝,周万里立在东冶县城东的大门之前,身边跟着陈少明,左飞宇诸人!午后阳光变得悠远,秋风也颇为萧瑟,诸人寂静无声,只听到城墙上巡逻的白袍军士兵铁甲铮铮,城内各处不时传来偶尔漏网的汉兵士的抵抗和惨叫声!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东冶城便插满了周万里和白袍军的飞龙飞虎旗,锦衣卫干净利落的处决了东冶县令,这座不大的县城,已经落入白袍军的掌控之中!
“将军,东冶城已经肃清,请将军移驾县衙!”攻城战的总指挥陈少明在周万里身旁轻声说道!
“唉!如梦如幻,少明这一场战争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周万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般容易的攻下一座县城让他有些不大相信!
“大人,兵法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今攻城而未损一兵,实乃是兵者之幸,大人之幸!”站在一旁的左飞宇轻声宽慰道!
周万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摆了摆手,意欲进城!
城内的所有的反抗都被靖除,此刻整个东冶县城寂静无比,有如是一座鬼城一般,沿街的民宅内,关门闭户,生怕惹了这些人,给抓过去,为奴为婢的。
“没有想到,这一仗,竟然打得这般的顺利,让贫道都有些吃惊啊。”一阵声音从周万里身后传了过来,正是姚士奇。
周万里道:“大师你来了,正好,我们一块进城吧。”
姚士奇笑着点点头,此刻他是一身标准的道士打扮,他尚还在壮年,走起路来却已经是老态龙钟了。
周万里和姚士奇缓缓地走过了城门,站在周万里身旁,姚士奇似乎能够感到这周万里有些发抖,他也不点破,只是轻轻的拽了一下周万里的衣衫,那周万里立马反应了过来,尴尬一笑。
走在这大街上,周万里感到的是一股恐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此刻周万里想到的不是天下一统的快哉,而是家国天下的拳拳重心,百姓纷纷闭户关门,让周万里感到的是心中胆寒,明明是破城而入的胜者,此刻却又是这般的战战兢兢,犹如那败将般惶惶不可终日。
“治大国若烹小鲜,取天下易坐天下难,此一刻我才是有些体会啊。”周万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姚士奇轻笑却并不接话,一众人沿着这街道走下去,已经到了这东冶县的县衙了。县衙青砖黛瓦,门前载着一大片的绿柳。此刻玄色的大门敞开,几十名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军士把守在这前堂内外。
周万里与众将士一同迈入了县衙,绕过党们的影壁墙,施施然来到了这县衙的大堂。大堂外是炯炯站立的两名白袍军士,堂檐雕镂飞花,细细望去,一张檀木的桌案就摆在这大堂之上,两侧是黑色透红的肃静二牌。
婉儿斜坐在这大堂的首位之上,手中正拿着那惊堂木仔细端详。
看到周万里几人过来,连忙放下了这惊堂木,跑到了周万里身旁,抱着周万里的手臂嬉笑道:“周哥,怎么这般的慢呢?你不在,那些死板的锦衣卫校尉都不让我去府库察看。”
一旁的左飞宇面露尴尬,回道:“府库重地难免会有人生歹念……”
“哈哈!”周万里在一旁呵呵一笑,道,“左千户也是用心良苦。”
“哼!”婉儿轻哼一声。
左飞宇不似萧成麒,他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提刑上千户,时刻监督的就是这北镇抚司锦衣卫的一举一动,除非是周万里首肯,他几乎不会去处理这些边边角角的琐事,因为他知道的是,此一刻周万里才是核心中的核心啊。
周万里看了一眼左飞宇说道:“既然如此,那左千户就带我们去一趟府库吧。”
“是,大人!”左飞宇秉拳应命道。
姚士奇在一侧嘻嘻一笑,他对着周万里拱拱手道:“周大人,这般事物贫道也是不太关切,贫道就先行告退了。”
“末将还有军务处理,末将也先行告退了。”陈少明也秉拳道。
周万里点了点头。
县衙一切钱粮支出全部积压在县衙右跨院的府库之中,从正堂右厢离去,绕过流觞曲水的池塘沟渠,从廊道之上迈步走过便是府库的所在的右跨院了。
此刻数十名白袍军士正把守在这右跨院内,四名锦衣校尉握刀横在府库的门前。
左飞宇上前一步吩咐道:“打开府库大门。”
“是,大人。”那锦衣校尉应声道,从身上取下了府库钥匙打开了府库的大锁,又轻轻一推,将这大门推开了去。
周万里三人缓步迈入这府库之中。府库内一列列地摆设这实木架子,架子之侧还有数十口大箱子。实木架子上陈列着金锭银锭,箱子里是暗沉沉的五铢钱。
“合计多少银两?”周万里轻声问道。
“约合白银三万两。”左飞宇在一旁回答道,他来东冶县已经数日,对着府衙上下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听到左飞宇的回答,周万里眉目不由得蹙了起来,要知道东冶县乃是会稽数一数二的大县,两万八千户,参差十万百姓,又有渔盐之利,怎么可能只有这三万的银两?
“秋赋入库了吗?”周万里问道。
“回大人,几日前已经全部入库了。”左飞宇回答道。
“那这一个府库怎么也不可能只有十万银两啊,要知道,一个海西匪徒,都有近二十万的白银啊!”周万里说道。
看到周万里的不快,婉儿轻声安慰道:“周哥,这赋税多,用处也多吗!要知道这修城,筑路,开荒,开矿,哪一项不要钱啊,有这点钱凑活着用吧!”婉儿嘟囔道,其实她也是大大地不满。
“大人,其实有钱,都进了县太爷的腰包,县衙内院有一个阁子,里面便是县太爷的私库!”左飞宇回道!
“一个县的府库都只有这么多,他一个私库能有多少!”周万里有些不屑道,哪个官还能把府库的钱搬空了!
左飞宇一摆手,做出一个请得意思对周万里说道:“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去看看便知一二!”
“那就头前带路!”
几人出了这府库,又到了这后院,后院有一座书房,房间中有一处暗室,若不是左飞宇带路,周万里是死也看不出来。
“这里所有的钱兑换成白银差不多有十五万两啊!”婉儿一声惊呼,饶是她也是被吓到了!
“竟然比府库多出了足足四五倍,怪不得,这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当官啊!”周万里叹道。
“回大人,这不过是今岁的剩余,这县令在东冶四五年,金钱字画,大多数都被他给送回老家了。”左飞宇回道。
“哼!这些狗官都该死!”周万里有些气愤道,“罢罢罢,回去吧。”
“是,大人!”左飞宇应道。
走出了书房,这时候天已经接近黄昏了,橘黄色的光芒透过金库外的宣纸窗洒了进来!周万里一行人出了金库,抬眼便是正对的夕阳!夕阳渐渐落山,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然后渐渐淡了下去!
离开私库,回到大堂中,周万里便命人在东冶城中贴出安民告示,派出斥候前往附近村镇,晓谕东冶县已经改旗易帜,归周万里所统领,令百姓各归住所,好生安息!
红日临窗,周万里还未有醒来。大太监王冲在廊下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周万里,思忖片刻,王冲托着拂尘走进大门,静静守在周万里寝室门口的纵横要道上。
王冲是宝源局的掌事太监,自从从府库出来后,周万里就接连招募了数几支部队。首先是治理一县之地所需要的县衙,然后便是他急需的兵仗局与御马监,这是打制兵马铠甲与饲养马匹的衙门,还有便是宝源局,宝源局是建制钱币的衙门,而王冲就是随着宝源局一道出来的掌事太监。
他原是伺候皇帝起居的贴身大太监,周万里便把他钦点在身边处理一些杂事。这东冶县的县衙比上原先大明的皇宫来说真是太小了,政事堂,书房,寝室都挤在了一块,显得狭隘无比。
王冲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
“王公公,大人用过早膳了?”
王冲回头一看:“龙将军安。大人昨日劳累,今晨尚未醒来,将军可有要事要奏?”
龙少水连连摇手道:“要事没有,只是大人吩咐若是水寨建好,要邀大人前去一观,所以末将这才来通禀一声。”
王冲点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定然通秉给大人。”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龙少水笑道。
青石板上提提塔塔,龙少水沿着这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离开了县衙。秋色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县衙内的绿条已经慢慢抽黄了。
阳光斜斜地洒落在院落之中,王冲抱着拂尘已经站立良久了。
“呼!”从寝室内传来了沉呼之声,周万里终于从沉梦中醒了过来。洗漱更衣,这才缓缓地走到了门前,推开了这扇大门。细密的阳光洒落在周万里的眼睛上,有些刺眼。
昨夜处理各乡镇上呈而来的公文,让他这个“代县令”,批阅到了凌晨。自从接手了这东冶县后,周万里便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了任何一件事情,恐惹了这一身的骂名。
“大人,起来了!午膳已经备下了。”王冲说道。
“已经午时了吗?”周万里轻声问道。
王冲用拂尘遮住了眼,轻轻的望了望这天空,又对周万里回道:“回大人,午时差两刻。”
“嗯!”周万里点点头,起身走向政事堂,王冲不敢怠慢托着拂尘在后面跟着。
“大人,还是先吃罢午膳吧。”王冲道。
“哈,这一县之事重要还是这一顿饭重要啊,上午已然荒废了去,怎么还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周万里轻哼道。
“大人要以身体为重啊。”王冲劝道。
周万里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政事堂。
“参见大人。”政事堂中,一众官吏正在办事,看到周万里到来,连忙行礼。
周万里点点头,抬手道:“诸位请起,不用麻烦。”
“谢过大人。”
周万里坐在一张官帽椅上,这官帽椅还是周万里花钱招募的作坊制作的,随手翻开一卷竹简,只见上面已经用朱笔写好了批阅,清秀的文字,不由得让周万里想起了婉儿。
“今日上午,何人来过这里?”周万里问道。
“回大人,婉儿姑娘来过这里。”底下一人回答道。
“婉儿。”周万里不由得笑着摇摇头,他也不去看这些竹简了,他这些本事大都是婉儿教他呢!
“回大人,龙将军今日上午来找过大人,请大人到水寨一观。”王冲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哦!”周万里表情不由得一喜,笑问道,“水寨安好了?好,王冲你去安排,我们马上就去水寨一观。”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