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三十七年,南征北战多年的林氏一族建立了明朝,随后又将优昙婆罗花立为明朝的国花,同时规定了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佩戴优昙婆罗花雕饰的纹章,普通之人决然无缘于此花。
这一年的春,明朝圣山上栽种的优昙婆罗花忽然于无声中绽放,一夜之间,圣山换为了花海,而当守山人在第二天发现了满山遍野的圣花之后,倒着实惊讶了一把。
守山人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汇报到了直属帝国皇室领导的钦天监之中,而在经过一番墨守成规的层层上报之后,帝国皇帝在得知这个消失时,已经是圣花盛开后的第六天。
随后这件事便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常年不问政事,一心在西园潜修悟道的皇帝陛下也从西园中走出,在离开十六年的凌霄宝殿上面,脸色不无忧虑地下达了,凡身具皇室血脉之人必须在三天后随同陛下本人一起前往圣山祭祖。
三天之后,皇室成员伴同三千侍从,一起乘坐着聚云灵舟从王都紫禁城中出发,五艘大舟载着这群人飞到万里之外的圣山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可谓来去匆匆,遁速如风。
“天罡……归宿!”
此时在圣山之巅的圣殿广场上面,青石阶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蒸发掉的雨露,空气里有一种清新但忧郁的气氛缓缓飘动,国师站在祖庙大门的石阶上面朗声念诵着祭词,皇帝陛下手执麦粟站在他的身后,石阶下面是黑压压的皇室成员,整个广场上的人彼此之间皆是神情肃穆,庄重异常,但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压抑之感。
这里是明朝最庄重之地,亦是明朝重兵防守的地方,凡有意偷入圣山之人皆是格杀勿论,山下有一个小村子,据说这个小村子本是百年来守山的兵士在年老离世之后埋骨的地方。
今年的优昙婆罗花在圣山盛开,相传它三千年一开,三千年一谢,此花本是世间的圣洁之花,如果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那么优昙花就是盛开在尘世中的一束青莲,它是祥瑞之花,亦是圣洁之花。
现在的天下纷繁多乱,在明朝与赵国的战争中,明朝频频失利,现在的圣花盛开,是否意味着这一次的大战明朝将要大胜?
皇帝陛下常年不问政事,几乎完全是一种离休状态把持着社稷神器,朝政日见腐败,举国上下怨气滔滔,这次圣花盛开,是否也意味着朝政将恢复清明,流民有落脚之地,犯匪到了金盆洗手之时?
“众生……俯仰!”
国师再次一声大喝,随后便看见矗立在青石广场上的人,一撩衣摆,单膝落地,立时之间,“咚”“咚”“咚”地落地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广场上面除了国师,皆是虔诚地跪拜在圣庙之前。
这些娇生惯养的皇子与公主以前皆是金枝玉叶,但现在,除了躺在病床上的不能动弹的长公主之外,其余的人不得不放下长幼之分,贵贱之别,在祖宗家法面前,在国家礼法面前,完全虔诚,或者说表面上完全虔诚地跪倒在地。
国师看着门阶下低垂着头颅的皇室子弟,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如果长公主在就好了,她写得那一手青词,可比老夫的要好出数倍,可惜可惜。”
他感叹的长公主便是皇帝陛下的大女儿司马艳茹,她本是一个弃婴,乃是皇帝陛下巡游不周山之时在山巅凤巢之中发现的,发现她时候,她的手里拽着一块温润如玉的五彩石,身边留着三支凤凰的尾羽,而她则躺在一片绚烂霞光中,沉沉入睡。
皇帝陛下极其喜欢这个捡来的公主,将其视为掌上明珠,常令其伴之左右,这令其他公主瞧见了,自然是又妒又羡。
但世事难料,长公主在十六岁成年之际,忽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此病令群医束手无策,而且长公主本人也似乎是看透了生死,放弃了治疗,但不甘她就此辞世的皇帝陛下取出了皇室至宝寒冰玉床,将昏迷之中的长公主放到冰床上面,自此之后,长公主便陷入了长达八年的沉睡之中,韶华时光便在冰床上渡过。
她的病情让疼爱他的皇帝寝食难安,而她沉睡之后,陛下更是放下了手中所有的政事,常驻西园,从此不问世事,任他的国家风起云涌,他稳坐在西园悟道礼佛,但国师知道,他其实是在为长公主祈福。
放下一国之政事,只为一个捡来的女儿,有父如此,复有何求?
正当此时,圣殿广场之上蓦然响起了纷乱的鸟鸣之音,初始还十分低,但渐渐地却越来越响亮,尤其是经过了山谷间的回荡,其声恰似万马奔腾,列战于苍茫天地间,惊得虔诚的皇室子弟们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仙气氤氲的圣殿广场上空忽然飘来一朵无边阴云,隐没了光明,招来夜幕提前降临,阴云之下乃是黑压压一片飞翔的乌鸦,它们化作不同图案,聚时似腐骨头颅,散时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在天空之上。
群山震动,鸟兽齐鸣,哀哀之音传遍四野,一阵摄人心魄的涕泣之音袅袅传来,这声音似能勾起人的负面情绪,让听闻之人伤心落泪,一时间,广场上的人无一不觉得发自内心深处的悲伤。
皇帝陛下初始还不觉得什么,但当那声音越来越响亮之后却没来由落下眼泪,他看着滴落在身前的泪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早已离他而去的前皇后隐在玉莲下的半张笑脸。
“这是怎么回事?何以忽然出现漫天火鸦?”皇帝陛下向一旁的老国师请教道。
“这是上古典籍中记载的火鸦风暴,已经有千年未曾听闻了,如今现于圣山不知有何寓意?”国师不无担忧地说道。
皇帝陛下转身,与国师一同看向了阴云之下的火鸦群,他的脸部轮廓菱角分明,赫赫威严从他双目中透出,两鬓斑白的头发分别被两颗琉璃珠束在耳边,而他那一脸的沧桑忧患也在此刻更加分明,“火鸦风暴?便是铁血男国国书上面记载,导致火云国灭国的火鸦风暴?传说它是灾难的象征,每次现世必然会发生旷古绝今的人间浩劫,此刻为何会出现在我明朝?”
“陛下所言不错,火云国国书上面的确是这样记载,火鸦风暴将为人间带来灾难,但同时也会给世界带来新生,关键是应劫之人的选择。”老国师点点头,“但历年来,我明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粮仓满盈,而太子陛下自监国摄政以来亦是励精图治,革除弊政,大力发展经济,如今的明朝虽不复前朝疆域,但论国库积蓄,民间富庶却远超前朝,所以陛下不必担忧。”
皇帝陛下沉吟片刻,依然有些担心地问道:“国师能否推算出这应劫之人?”
国师无动于衷,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怜悯,然后他合上已经念完的祭词,看着眼前的异象,似乎在考虑,但片刻后便摇了摇头,道:“此乃天机,无人可料,强行推算只会带来严重的劫难。”
正当火鸦群渐渐飞离圣殿广场,越过巍峨雄壮的祖庙之时,天地忽然间风起云涌,天边的火鸦群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之事,纷纷挣扎的飞离火鸦群,向着阴云之中飞去,但更多的火鸦却在不明所以的诡异之中惊惧到猝死,从万丈高空上直坠到群山之中。
紧接着,整个肉眼可见的圣山蓦然震动,山涧巨石纷纷滚落深渊,苍茫林海中筑巢而息的鸟类冲天而起,隆隆巨响中,惊惶的野兽夺路而逃,卷起了漫天尘埃。
刹那间,天昏地暗,仿佛回到了远古洪荒,那个四极不张,阴阳杂乱的年代,人类还在大自然的威慑面前一筹莫展,匍匐颤抖。
“怎么回事……”皇帝陛下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他的语气依旧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冰冷。
“轰!”忽然,一声直震得人三魂出窍七魄离体的巨响从圣庙之后的雪山之巅上传出,打断了皇帝陛下的还没有说完的疑问,随之而后的便是雪峰蓦然断裂,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向群山,一股炙热的熔浆蓦然从断裂的雪峰顶喷出。
“轰!”像是鲜花初绽一般绚烂,又犹如天地的心脏在跳动,发出了勃勃生机,在一片映红了天地的炫目赤光中,伴之而出的还有一块被其裹挟的玄冰,此冰毫不起眼,无人察觉,同时此冰亦寒冷无比,所散出的冷气立即便冷却了包裹着他的熔浆,但它虽寒却盖不过无量熔浆的温度,以至于此冰在熔浆里逐渐被熔化蒸发。
就在此冰完全熔化的刹那,一具青年的身体从其中坠出,他穿着一身与明朝人完全不同的服饰,一头黑发用一根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簪子束在头顶,手中紧攥着半根不知用何种材料编制的五色丝线,脸上留着几滴不知多少年前的鲜血,而他眉心还有一颗绯红印记,此印记自接触到空气以来便越来越暗淡,直至完全消失,他的面容十分普通,并无出奇之处,但就他那黄白参半的脸色而言却又十分的耐看。
此人的呼吸十分微弱,介之在将死未死之际,但当他从青空中直坠地面之际,睫毛忽然一阵颤动,似乎将要从不知多少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天依旧阴暗,寒风依然萧萧。
……
……
在距离明朝万里之遥的地方有一处烟波浩浩的大湖,此时的湖底之中,一架黑色的骷髅盘坐在一颗散发着莹莹青光的玉珠之前,骷髅的眼中闪动着深青色绿芒,他异常认真地“看”着身前玉珠之中的画面,眼中绿芒更盛。
正当火山爆发,一块并不起眼的玄冰被熔浆推向万丈青空之时,此骷髅似乎看见了发生在圣山的事,一瞬间兴奋异常,他的下巴一开一合,发生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优昙花开,帝皇星现。”
“乾坤倒转,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