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破败不堪的庙宇之中杀气凛凛,关天骄只觉森寒无比,仿若被某只蛰伏在侧的凶兽窥伺,下一刻便会葬身野兽之口,此刻的他口干舌燥,看着事态急转直下,说不定马上就会横刀相向,并无打斗心思的他,心中唯有连连苦笑。
“我若是真是你的仇家,又何必莽撞闯入,公子若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但你不必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拿捏。”
听闻关天骄的话,华服公子的脸上倒是涌上了一抹感兴趣的神色,“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此地被我种下了六大禁制,除了天启境的前辈能够破除之外,脱胎境的人只有被困死在内,我见你根骨修为并未有出奇之处,又如何能破除此间禁制?”
华服公子所言非虚,关天骄的确是对此地的禁制一筹莫展,但他忍受不了华服公子一味的咄咄逼人,此刻独自逞强,被华服公子点破,心中不觉有些发虚。
“任你抵死不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即便不是赵津生,也必然是他同党,此地离乡遁世,廖无人烟,凭你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能来到此处?”
华服公子忽然并指为剑,身上浮动的异象随之而动,光芒大盛,紧接着,华服公子一指点向了关天骄,青光脱指而出,破空之音直震庙宇横梁上的尘埃,浮尘渺渺,青光剿灭尘埃,直射向关天骄,“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关天骄的胸口。
关天骄只觉被一头远古凶兽撞到了胸口,喉咙一阵甜腻的温热涌上,关天骄捂着嘴,痛苦地咳出了几口鲜血,血液从其指尖滑落的瞬间,关天骄的神色忽然变得嗜血残戾,华服公子一见,颇觉诧异。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就有一种渴望饮咽鲜血的心思?”关天骄压下心中嗜血的渴望,对自己忽然之间的变化颇为疑惑。
华服公子那点在他胸口的一指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皇族至宝金丝琉璃宝玉衣,现在肯定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本就对华服公子蛮横无理的行事风格感到气愤,现在又见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杀人,关天骄虽是无用之人,但一而再再而三被他诋毁中伤,再好的脾气也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何况万载之前他本为一国皇子,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他身上依旧流着皇族血脉,是为皇族,自然有为皇者的骄傲。
可关天骄一见华服公子身体外方的那股灵气,就不觉有些无奈。
此人已到了脱胎凝神境,能将体内灵气外放,化成各种不同形状之物,传闻天启境的高手能在呼吸之间便外放出上百种灵物,各种灵物不仅可御物杀敌,还能防身保命,眼前之人虽未有天启境化形的灵物多,但也足足有十一种,想来已入凝神境不知有多少个春秋。
“你确有不凡之处,居然能生生接下我的碎骨指。”华服公子赞叹一句,在他看来,关天骄之所以能接下他的碎骨指,全赖他的炼体之术。
言毕,华服公子再次点出一指,置在膝上的宝剑倒是一直被他弃之不用,反而再次点出了这么一指,这一指比之上一指威能更甚,风声戾戾,气势惊人。
关天骄见青光袭来,蓦然一跃,直跳上横梁,稳稳抱住之后,心神一静,体内金丹中所蕴的庞大灵力淡淡溢出一丝,金丝直冲四肢百骸,关天骄只觉浑身上下一瞬间便充满了力量。
他脱手从横梁坠下,紧接着又是一个弹跳,落到华服公子背后,然后运力用劲,挥出一拳,滔滔劲力迸发而出,直打华服公子脊椎后背。
华服公子见他袭来,早有防备,不曾出鞘的剑也被他拔出,从腋窝下穿过直插袭向他后背脊椎的关天骄。
关天骄见剑尖透体而来,直取自己心脉,暗骂此人还真是手下不留情,招招要他性命之后,不甘地跳开,避过了这惊险阴森的一剑。
紧接着,关天骄再次一拳袭来,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是拍出了一块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石头,拳未至,石已到,眼见自己这个声东击西的回马枪就要击到华服公子,却见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华服公子,覆在身上的青光忽然大盛,紧接着眼神蓦然一凝,口中大喝:“归元功!”
刹那之间,青光就犹如旭阳光芒一般直刺人双眼,刺得关天骄睁不开双眼,不得不退后,就在他退后之际,青光忽然一缩,竟是一瞬间缩到体内,紧接着,缩回体内的青光以比之刚才更强十倍的绚丽破体而出。
“轰!”关天骄浑身大震,一瞬间便被青光震飞,像一片枯叶般,坠落地面,关天骄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震断,腹中炽热难耐,胸口处更是撕心裂肺般绞痛,不一会儿便渐渐昏迷过去。
归元功乃是华服公子的宗门长老在仰观旭日东升破灭黑暗之时,感悟得来,威能可谓下阶功法之最,修至大成,将自身化为红日之后,其威能更是直追中阶功法。
此时被华服公子使出,一招便将关天骄击成重伤,威能之大,可见一斑。
华服公子见关天骄昏迷,胸中大石落地,稍稍吐了一口气,正当他神色稍微放松之际,却是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其神色又变得萎靡不振,脸色更是苍白若纸,似体内旧伤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想不到你藏身在这里,哈哈,路光明,我翻遍了圣山每个角落,终于在此处寻到了你。”
就在华服公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庙宇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淫邪兴奋的男子声音。
“还设有禁制,不过好像已有人捷足先登了,是刚才和你打斗的那人吗?此人亦是不简单,能逼你到了如此地步也要使出归元功,呵呵,我真是运气好,居然不费摧毁之力便拿到了灭云之中最优秀的杀手。”
话音刚落,只见山神庙内突然走进了一个神色邪魅的年轻人,此人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再加上他嘴角那抹不动声色的妖异微笑,走起路来时那股斯斯文文的端庄样子,可谓是亦邪亦正,帅气内敛的美男子。
“哦?”男子淡淡了“哦”了一声,纯粹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好奇,“原来是这么个不出奇的人,但此人也有资格在明朝自傲了。”
他看着仰躺在地的关天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然后他看向了华服公子,笑道:“门口的禁制确实出色,若不是刚才的打斗吸引了我,我还不知道一直苦苦搜寻的你会藏身在这座山神庙内,如今在此发现你,路光明,你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了了。”
男子本是明朝最神秘的组织钦天监的人,一个月前,侯开江前往圣山祭祖,有人密报在明朝隐藏极深的杀手组织灭云,将会派人前来行刺皇帝,钦天监在经过一番暗访调查之后,最后锁定了灭云之中这位名叫路光明的华服公子。
此人在灭云之中的年轻一辈里极富盛名,难逢敌手,多年来在明朝制造了多起血案,年初前发生在赵国境内,那场轰动几个帝国的灭门惨案似乎也是由这个名为路光明的年轻人完成的。
钦天监锁定路光明后,派出了六位高手前来捉拿路光明,但每一次都被其狡猾的逃脱,钦天监于是加派人手,暗中封锁了圣山,企图瓮中捉鳖,慢慢查找出路光明的下落,但人员分散之后,又被路光明屡屡偷袭杀掉他们的人,不得已,钦天监一个领事只得离开王都,前来圣山寻找路光明的下落。
如今的路光明在经过几番大战之后,身边所带的丹药也在这次东躲西藏地逃亡之中消耗殆尽,可谓是到了油尽灯枯,穷途末路之际,否则关天骄也不会逼得路光明使出归元功了。
“钦天监的人永远都这么没用,手下之人皆是饭桶,想我在圣山之中逍遥月余,如今却是被你歪打正着的找到。”华服公子,也就是路光明,冷冷地嘲讽道,显然不在乎大难临头,死期将至的后果。
男子对路光明的嘲讽无动于衷,微笑道:“乖乖随本尊回去,可免皮肉之苦,否则以你堂堂女儿身,可受不了钦天监内刀山火海的酷刑。”
“你相信我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吗?灭云的人有束手待毙的吗?大不了一死,何必苟且偷生,被你们的凌辱?”路光明哈哈笑了一声,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那就是说你要负隅顽抗,坚持到底了?”男子皱眉反问道。
路光明道:“你们凭什么拿我?有什么证据?仅凭一点捕风捉影的坊间闻便要拿我杀我?”
男子沉吟片刻,“证据自然会有,那便是拿了你之后,即便没有证据控告你这些年在明朝制造的屠杀,但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你的确是灭云的人,这点你没什么疑问吧?”
路光明压抑着轻咳一声,似乎体内的旧伤即要压制不住,爆发出来,“那便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你们便拿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钦天监就是干的这种勾当?草菅人命?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闻听此言,男子哈哈大笑,“王法?那是帝王权贵们说了算,你不过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非议帝国朝政。即便你有朝一日飞龙在天,进阶到天启境,你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草民,草民能傲视天下吗?就像蚂蚁能飞天遁地吗?”
蚂蚁不能飞天,如同苍鹰不会在地面筑巢,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生存的轨迹要遵循,天道循环,各有归途,如若越矩,必受天谴,路光明明白这一点,因她的明白而痛苦地笑了一下,既凄美又悲伤,“所以,你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利便要诛抹良心,擅杀忠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飞升又何尝不是万骨枯?”
对于路光明的言论,男子的笑容渐渐消失,恰在此时,忽有一阵山风吹来,吹得庙宇横梁上系着的那段红绸上覆盖的灰尘簌簌飘落,惊得正在土墙凹壁裂缝间编制蛛网的毒蛛急急逃避,男子轻叹半声,另外半声恰被这越来越急的山风淹没。
他拂去沾在衣上的山涧寒露,挽起垂于后背的黑发,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然后他解下系在腰间的宝剑,又抖出藏在双袖内的符文卷轴,淡淡言道:“我曾看过调查你的卷轴,了解你往昔一切的故事,我知你必反抗到底,但念你往昔生活不易,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后,你若能从我手中逃出,从今以后,只要你不在明朝作案,我保证撤销对你的追查,天涯海角,任你逍遥。”
盘膝而坐的路光明默默无言好一会方才问道:“为什么?”
男子沉默,似乎是想起了某件往事,然后他再次露出了淡淡了邪魅微笑,回道:“没什么,想起了一段往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