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她醒过来的，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喝了几口水，桑榆才慢慢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阵黑暗，似乎什么都看不到，脑袋一阵胀痛，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眼前的黑暗才慢慢清明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醒了。”语调还是那么平淡，只有他听得出，其中还有一丝无法压抑的喜悦。
那天的回忆慢慢涌入脑袋，她这才想起在山腰上发生的事情。
自己似乎撞到了脑袋，怪不得现在头那么痛，就像快要裂开一样。
现在是在医院吗？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缠绕着她，病房看起来倒是挺豪华，不过她现在没有意识去顾忌那么多。
她下意识地去摸，被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现在她的头上缠满的都是白色的纱布，她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制止了她，只是对她笑笑，“好好休息，我先去叫医生过来。”
“等等。”她的声音微弱，只好抓住了他的手。
感觉到自己的尾指被拉住，他居然再也迈不开脚步。
“阿……吴云帆怎么样？”她的脑海里清楚地记得那天两人是在一起的，现在病房里却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梁凯泽的心凉了半截，“现在你都自身难保，怎么还想着他？”
桑榆见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那个样子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也就没有再说话，勾住他尾指的小手也掉了下来。
他居然难得地反省起来，她刚刚才死里逃生，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回去几步帮她盖好立刻被子，“放心，坏人都是活很久的，他只是淋了雨，并没有什么大碍。”
反而是你自己，怎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在这个时候心里还想着他。
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的重担放下了一大半，随即眼泪又沿着眼眶流了下来，睫毛上都是晶莹的泪水。
是不是刚才他说吴云帆是坏人，所以她生气了？
“哭什么？”话语是责怪的，语气却是宠溺的。
“你说得对，坏人都活很久。”所以现在她大难不死，还躺在这个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你一个人，抱着你的时候手上全是你后脑勺的血。”梁凯泽甚至不敢再去想象那个场景，“而他呢？现在毫发无伤的躺在病床上，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你不知道。”桑榆的眼神放空，“是我欠他的。”
见她这个样子，梁凯泽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安置好她之后，他才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接连下来这几天，梁凯泽有时会过来看她，一天一次，或者是几次，无论多忙，每天都抽空来看她一次。
他说只是顺路，她心里清楚，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可能是见自己家人都没有过来，怕她寂寞过来看看她而已。
海诺可能还以为她在外面逍遥自在吧？之前家里也有打过来一个电话，被她以工作忙的借口蒙混过关了。
这样也好，免得他们知道了之后为她担心。
病房打开，桑榆还以为是梁凯泽，露出一副小脸，“你来了。”
门口打开之后她便觉得不对劲，这分明就是浓郁的香水味，和梁凯泽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完全不一样。
往门口那方向一瞥，原来是欧阳雪。
她今天穿着一套高级订制的礼服，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就像是个美丽的公主。
也是，她本来就是公主不是吗？只是自己穿着病服，看起来更像是公主的女佣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见她手上还捧着一束花，桑榆心想她也许是过来探病的吧。
“怎么会？随便坐。”桑榆笑笑。
欧阳雪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身子好点了没？”
桑榆耸耸肩，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好很多了，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欧阳雪点点头，“那就好。”
“他怎么样了？”想了很久，桑榆还是决定问出口。
毕竟，现在只有从欧阳雪的口中才能得知他的近况了。
“还好，前两天出院了，就是还有点咳嗽。”欧阳雪便将花插在花瓶里边回答。
“刚开始他一直要去找你，从病床上摔下来很多次，幸好我去探病，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
欧阳雪几乎没见过他那种样子，像是发了疯一样。
原来和她想的一样，他还是忘不掉她。
“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他几乎没有了平常的威严，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个孩子一样地哀求着她。
欧阳雪见他这个样子，心痛又难受，为他，也为自己。
她只是说她没有大碍，还安慰他等他休息好了就带他去见她。
连哄带骗的，他也就慢慢相信了。
“小榆，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欧阳雪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恨她，以前也许吧。
她本来是桑榆的好朋友，最后居然和吴云帆走到了一起。
说不恨，那是骗人的。
“也许吧，可是现在我不恨了。”桑榆低下头笑笑，“现在我反而要感激你，你一直陪在他身边，将他照顾得很好。”
“小榆，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沉默了一下，桑榆点了点头。也许她的不恨，是因为她已经不爱他了吧。
“那你还爱着他吗？”
这个问题桑榆也问过自己很多遍，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也许爱吴云帆的桑榆，是以前的桑榆。现在的她，可能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心里很重要的人，但已经不再是那种感觉了。
桑榆摇摇头。
“可是他还爱着你。”欧阳雪的语气有点激动。
“那或许是你的想法而已。他恨我入骨，怎么还会像以前一样？”桑榆笑笑，眼里满是荒凉。
“曾经我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也许恨着你，但也爱着你，千方百计地折磨你，也折磨着他自己。”
“小榆，”欧阳雪突然牵上了她的手，“离开他好不好？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自私，可是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曾经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去，但在他的心中那永远是一道伤疤，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他就很难从过去中走出去。”
“为了你，也为了他，离开他，好不好？”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那是她最害怕触及的回忆。
忍住泪水，桑榆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希望以后，你好好照顾他。”
“小榆，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欧阳雪在她面前露出那么真诚的笑容。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知道两人都觉得尴尬，欧阳雪才离开了病房。
欧阳雪几乎是前脚刚离开病房，桑榆便将头埋在被子里大哭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双大手抱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也不管不顾那么多，只是用力地大哭着。
抱着她的便是梁凯泽，刚才他站在门边，她们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还想和她说不要哭，医生说这样对大脑的影响不好。结果看到她那么难过的样子，他也只能抱着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心里的痛减少一点。
“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可能真的是哭到没力气了，她这才停止哭泣。
“是不是很丑？”见他盯着自己看，她都能想象自己现在的丑态了。
“亏你还知道。”刚才哭得那么凶，现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肿成核桃眼了。
见他嫌弃的表情，桑榆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擦擦脸吧。”梁凯泽递过来一方素净的手帕。
桑榆接过来，上面还有他身上的淡淡的古龙水清香，闻上去居然让人有几分心安。
“怎么你不问我为什么哭？”
梁凯泽抹嘴一笑，“这个有什么好问的？要是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不是吗？”
如果她不想说，怎么逼她她也不会说不是吗？而且，这也不是他的作风。
桑榆笑笑，“那就好。”
见她静然微笑的样子，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桑榆。”他正式地叫了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
这声音就像是天籁般动听，就连桑榆都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的确被迷惑住了。
“什么？”她有点迷糊，傻傻的还回不过神来。
“和我在一起吧。”
这话虽然有点唐突，可是拖泥带水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面前这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子，真的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不想见她再掉一颗眼泪。
桑榆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今天是愚人节吗？”好像不是吧，那么他怎么会开这种国际玩笑。
换了是谁她可能还会相信吧，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和她是两个星球的人，就算在她处境困难的时候还恶意打击她，怎么可能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应该把她捧在手上才对吧。
“今天不是愚人节，我也没有开玩笑。”出乎意料的，他的眼里全是坚定，那是桑榆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情。
梁凯泽并没有准备从此退缩。如果她听不懂，那么他就把话说得清楚一点，让她没有借口再逃脱。
“我说，和我在一起。”
果然，语气和本人一样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