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办位于镇政府大院的西南角落里，与招待所的豪华套间背靠着背，一共有四间房，从东往西数，第一间是李副镇长的办公室，（李副镇长在党委政府那排粉色的房子里还有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他偶尔来一趟）、第二间是计生办主任陈静的办公室，第三间是计生办会计王大龙和出纳员周梅的办公室，第四间是一个宽阔的大办公室，里面摆着六张桌子，地中间有一个大火炉，计生办的其余人员都在这里办公，这间大办公室是镇政府大院里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信息的中转站，因为它处于离领导们较远的特殊位置，所以闲暇时大家都喜欢聚在这里谈天说地，海侃神吹，甚而发泄愤懑。自从薛冰分配到这里，这间办公室的卫生就像约定俗成似的成了薛冰分内的职责，她每天早早地来到这间办公室里，打扫完卫生便静静地坐下来看书，很少与人搭讪，所以她与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在这里属于另类，是大家公认的书呆子，她也奇怪地发现这里的人普遍不喜欢读书，对她这样嗜书如命的人，常常嗤之以鼻。
那天计生办聚集了许多人，林工站的胡平，计生办会计王大龙，还有计生办最资深的老干部杨镇海，几个男人围着火炉用烧红了的火钩子，像那些吸毒的料子鬼一样烫安钠钾。安钠钾医学名叫苯丙胺，是一种中枢兴奋药及抗抑郁症药，药店里卖的是无色液体，须熬制后呈固体状才能吸食，王大龙是熬安钠钾的高手，他的怀里经常揣着几个白色圆球状的安钠钾，只要有他在时，大家必定从他那里抢夺来吸食，几个男人正在兴头上，突然李副镇长推门进入，王大龙立刻放下手中“吸毒”的家什，一边搬了一把椅子一边笑嘻嘻地说：“领导大驾光临，来吸俩口吧。”李副镇长拍了一下王大龙的脑门笑着说：“你小子，一有空就吸这个，小心上了瘾，一会儿跟我下趟乡。”说罢，李副镇长大咧咧地坐在王大龙搬来的椅子上，拿起他们刚才使用过的用纸卷成的小筒含在嘴里，王大龙连忙将一颗安钠钾细心地研碎了，放在锡纸上，递到李副镇长的手里，又去拿烧红了的铁火钩小心翼翼地递给李副镇长，李副镇长美滋滋地吸起来，吸完后接过王大龙早已准备好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张着嘴”哈“了一声，仿佛很爽似的，然后起身说：“走吧，大龙。“
李副镇长和王大龙刚一出门，胡平便说：“这个大龙，拍马屁手法是越来越细腻了。“杨镇海嘲讽地笑着说：“自从王大龙给李副镇长担过屁责’之后简直就成了李副镇长的一条尾巴了。“大家哄堂大笑，只有薛冰听的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何为”屁责“，胡平扭头看了看薛冰，坏笑着说：“小薛，你知道‘屁责’的故事吗，让杨哥给你讲讲。”杨镇海笑着说：“小薛，你最好撑住了，别笑啊！听我给你娓娓道来”。
“有一次，县里通知省计生局要来检查工作，李副镇长召集大家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开会”杨震海咳了一声，学着李副镇长的腔调像说评书似的说：“大家今天下午都下乡去，让超生户们把门锁好，找几个听话的妇女叮嘱她们说咱们计生办一个季度查环检孕一次，独生子女费按月发放，千万记住，让她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多嘴，“杨镇海又换了一个腔调说：“李副镇长正说着，突然，一个响亮的屁拐着弯儿硬是挤了出来，只听‘咕儿嘎’一声，大家捂住嘴偷偷地笑，只有陈静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大伙跟着哄堂大笑，只见李副镇长涨红了脸讲话停顿了几秒钟，坐在李副镇长身边正在毕恭毕敬地记录，生怕漏掉领导任何指示的大龙严肃地说，‘我就是放个屁，你们有什么好笑的，活人哪有不放屁的，王大龙正要长篇大论地讲讲屁在人体中的作用时，李副镇长咳嗽了俩声说‘大龙，你捣什么乱？’然后继续讲话”。杨震海讲得绘声绘色，并站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做着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薛冰听了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咯咯咯“地笑出俩眼泪水。”老杨啊，你这么大岁数了，你瞎编排什么呢，你？“陈静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我又没瞎说，这不是真事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笑了，才引出来的故事？“杨震海笑着说道。”杨哥在美女大学生面前你就不能讲点文雅的故事？”胡平揶揄着说。
“明明是你挑唆着让我说的，咋了，我这辈子就会讲这一个故事！”杨镇海说，说完“哈哈哈”地大笑。
“敢在背后说领导坏话，我看你是黄瓜顶门——想断了"胡平笑道。”背后还骂朝廷了，咋了！说领导坏话咋了！还不让我挣这俩个饿不死的工资呀，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当官。“杨震海一脸不屑地说。”嘿，还想着当官呢，得罪了领导小心你连一般干部也做不成，给你小鞋穿，还整不死你。”胡平说。
“咋了，莫非你小子告去呀，告了也不给你领赏。”杨震海收起笑容说。
“啧、啧、啧，杨哥，开个玩笑，咋就认真起来了，你忘了，咱们可是一条河里的水。”
“哈哈哈”杨震海笑了笑说，“我至于因为这恼吗？再说了，他整我？他怎么整我？我一没贪污二没犯法，他怎么整我？兔子急了还咬人了，倒是他得小心点，他一个人上班，哪里来的钱在县城买地皮？计生办那些罚款都哪去了，还不是他和大龙把搂着，哼！。”杨震海越说越来气，说完气呼呼地坐在火炉旁。
坐在一边看报，一直未说话的老程说：“哎！半年不发工资了，饿不死人的工资也要饿死人了。”
老程五十多岁，以前是集体工后来转干成为有编制的干部，家里就他一个人上班，还有俩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你家里不是还种着地吗？再怎么着也有俩颗粮食吧？”胡平说。
“种几亩旱地，靠天吃饭，能有多少收成？"。老程说道。“哎，得想个其他办法挣点钱呀。”老程又说道。
“唉！能有什么办法挣钱？”杨震海叹了口气说。
说起挣钱的话题，几个男人似乎都心情沉重起来，一个个收敛了笑容，闷闷地抽烟，不大一会儿，男人们一个一个都走掉了。